孔玉出事时,没有在重云殿的人都在枢卫引领下,被带往天枢司审讯。
谁能想到,一年一度的牡丹宴最终会这样收场。
人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有些脾气暴躁的郎君,忍不住咒骂行凶的人。
这些平日里出入奴仆成群的郎君贵女们,未曾历过险恶,更不信世上有妖。这回孔玉出事,大多数人还是认为是有人在行凶。
重云殿外,日光明媚,满园开绚烂,柳树的枝条在空中轻摇浅摆。
天色,似乎并不因人的心情而变坏。
数只青色的雀鸟并排栖息在枝丫上,歪头望着一众人。
有人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鸟,我怎地从未见过?”
一名枢卫说道:“这是蛮蛮鸟,居于深山,阑安城中并不多见。奇了,它们为何在这里出现?”
画角识得蛮蛮鸟,以前在山中诛妖时曾见过。蛮蛮鸟状如野鸭,只是比野鸭要小一些,这种鸟性情温顺,并不喜不往人多处凑。
她瞥了一眼树上的蛮蛮鸟,忽然想起棋官茵娘出事那日,她也曾在凤阳楼的屋脊上也见过几只青色的鸟,只是当时并未细看,莫非也是蛮蛮鸟?
她心中纳罕,不由得又瞥了那些蛮蛮鸟几眼,只见它们时而用尖嘴梳理着羽毛,时而啾啾鸣啭,并未有任何异常。
天枢司衙门位于阑安城西部的辅兴坊。
自牡丹园至天枢司衙门,有两个时辰的车程。画角和雪袖依然乘坐马车,只是与来时不同的是,她们马车外有天枢司的枢卫跟随,名为保护,实则是生怕她中途逃逸。
雪袖什么也不晓得,以为到天枢司只是例行问话。
画角却心事重重,撩开马车车窗的帘幕,问策马跟在一旁的枢卫:“可否与你们都监说话?”
枢卫冷声说道:“虞都监已先行回天枢司去了。”
画角无奈,只得放下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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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天枢司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最后一抹光映照在天枢司刑讯室的屋檐上,青色的瓦焕发出黄彤彤的光芒,辉煌而煦暖,让人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屋内也是如此。
然而,一踏入室内,一股阴沉沉凉飕飕的空气便扑面而来。
郑敏刚刚问完话,与画角擦肩而过,一脸郁色地离去。
室内几名枢卫手执刀剑肃立,身材挺拔,压迫感极强,冰冷的眼神盯着画角,宛若在看一件死物。
天枢司的刑讯室与一般牢狱的刑讯室不同,挂在墙面上的不是刑具,而是伏妖法宝,散发着冷沉的光泽,也不知被多少妖物的鲜血浸过。
让人难受的,还有一股陈腐的血腥味。
这气味勾起了画角心底深处最不敢想起的那一幕,她的目光瞬间黯淡。
雷言寒着脸端坐在堂上,浓眉微皱,手指轻叩桌面,一脸的不耐。
虞太倾和他并排而坐,抬睫见画角走了进来,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雷言低头看着桌面上才整理好的卷宗,问道:“姜画角,你自重云殿出去后,去了何处?”
画角说道:“我在园中赏牡丹。”
“和谁在一起,有何人作证?”雷言说着抬眼瞥了画角一眼,待到看清画角的模样,一脸惊诧地站起身,“是你!”
雷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说,这次行凶的妖,便是伱了?”
画角早料到雷言会怀疑自己,解释道:“雷指挥使,不是我!”
雷言惊觉自己太过失态,又缓缓坐下,问道:“虞都监,这不是九绵山上那只朏朏妖吗?我说要将她擒拿,你说要自行处理。怎么,她竟成了郑中书令家的小娘子?”
虞太倾直直盯着画角,缓缓说道:“雷指挥使,我也正有些疑惑。”
画角觉得自己越发不懂虞太倾在想什么了。
他如此阴晴不定,她不求他能为自己作证,只求他不要落井下石。
雷言忽然大笑着说道:“朏朏妖啊朏朏妖,我就说呢,为何妖物来去无踪,却原来你是冒充了郑中书令家的小娘子,光明正大入的牡丹园。”
他冷声说道:“说吧,你是如何残害孔小娘子的,为何她身子变成了那副样子。”
画角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她就晓得,若她真是朏朏妖,或许会被他们怀疑成凶犯,却不想他居然连调查问话都不曾,直接便定了她的罪。
画角一脸惶恐地望向雷言,说道:“雷指挥使,你任何凭据都没有,这便要定我的罪,是不是有些草率?我听说了孔玉的死状,也晓得当时天气由春到冬,这都不是妖力低微的小妖能做到的。”
雷言怔了下,哈哈假笑了两声,说道:“此言差矣!你们妖物作案自与人不同,手段极多。你到底是如何害死孔玉的,既入了天枢司,本指挥使就不信你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