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作业写完了没有!赶紧穿衣服准备走!一会儿补课要迟到了!”
“小枫!把鸡蛋吃了!冬瓜虾仁汤喝完!不许吐虾仁!”
“小枫!书本都带齐了吗?别整天丢三落四的!”
“小枫……”
系着围裙的妈妈忙的团团转,懒懒散散的儿子一边答应着,一边偷偷把游戏机藏进书包里。
傍晚,灯光之下,尘埃浮动。
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厨房里饭菜飘香,小只柴犬围着餐桌摇尾巴,偶尔也咬咬人的裤角。
魏豪富坐在桌子的主位,像是远行归家的旅人,无比眷恋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脸缱绻怀念。
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真好。
他感慨。
这大抵是他人生中最温馨的一段时光了。
善良爱唠叨的妻子,聪明顽皮的儿子,家里拥挤吵闹,卫生间需要预约抢位,上一秒为了柴犬拌嘴,下一秒商量晚餐吃什么。
一日三餐四季,满满的烟火气。
魏豪富细细回忆着,嘴角上扬。
“你在这儿傻乐什么?”妻子转身唠叨起他来,“你不是有应酬的吗?都这个点儿了,还不走?领导不用你去接了?”
几乎每天下班都要泡在包间里,喝到半夜才回来的老公,今天稳稳地坐在家里,这让妻子很不习惯。
“今天不需要。”魏豪富柔声回应。
他看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手表的时针在十二,分针在十一与十二之间,而秒针,在倒着转。
“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他能呆在这个家的时间,就只有一天,不用加班不用应酬,可以随心所欲的一天。
尽管,这一天就要结束了。
“因为我请假了。”魏豪富信口胡说。
“请假?!”妻子不理解,“请假干什么?你不是说最近几天是你升职加薪的重要阶段吗?”
妻子在厨房忙进忙出,端出四盘菜,两荤两素,还有汤,是他很久没吃过的家常菜。
她坐到餐桌又帮魏豪富盛饭,嘴上念叨着家长里短生活杂事,从不理会这些的魏豪富一字一字都听进去了,还陪着一起八卦了一下隔壁的小夫妻吵架砸墙。
两个人位子挨得很近,饭菜的热气氤氲上腾,飘浮在他们中间,小柴犬夹在他们脚边,蹦蹦跳跳想跳上餐桌叼块肉,被拎着狗粮过来的儿子抱起来亲了亲,妻子嘱咐儿子狗粮要掺些温水,让小柴犬更容易消化。
魏豪富撑着下巴,端详着妻子的眉眼,妻子眼角已经有皱纹了,之前的他都没注意过,因为他一直很忙,很忙很忙。
“所以你们谁升总经理已经定了?”妻子又从家长里短说回工作。
“升职吗?”魏豪富声音拉长,盯着妻子递来的筷子,微微眯起眼睛回忆着。
确实。这时期的他,为了当上总经理,在公司忙到脚不沾地,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偶尔还烂醉如泥,和妻子儿子更像是舍友,见面对话都不超过三句,更何况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呢,甚至连生活都出现了时间差,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聊天时刻,真是少之又少。
他对这个家对妻子亏欠太多,他都知道,但也只是知道,做不到补偿。
他在一家全球百强的证券公司,连吃饭都在接电话的那种。他经常忙到忘记自己吃没吃饭这件事,骗说自己吃过了,然后继续抱着一堆文件夹在公司健步如飞。
魏豪富自嘲地笑了笑。
那时候,他总感觉人生是按部就班的一成不变且持续着的无望,却又在别人一句“总经理非你莫属”的恭维中有了期待。
只是,他拼命拼到失眠脱发,喝酒喝到胃出血住院,总经理一职他也没能升上去,反而被一个新人顶替了位置,据说新人是董事长家的公子。公司落井下石,还暗示他要裁员,他只能被动离职。
一夜间,他从一个意气风发众星捧月的精英,变成了全公司的笑话。他还要向所有人隐瞒他的失败和落魄。
大约有几个月的时间,他迷茫又脆弱。
直到一次暴雨天,他开着车在街上闲逛被人以为是网约车的时候,他豁然顿悟了。
对于那个乘客来讲,网约车决定着他今天是否要淋雨回家。
网约车是甲方,乘客是乙方。网约车是公司,乘客是他。
这个世界永远只有两个阵营。掌握权柄的甲方和被动等死的乙方。
他不想再当乙方,他不能是乘客。
于是,他冷着脸开车径直路过那个人,眼看着那人骂骂咧咧又无可奈何,被暴雨淋成落汤鸡。
在那之后,他开始自己创业,比在公司时还要拼,忙到连家都不回了,过年都在外地谈业务,夫妻两人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从室友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