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中,姬宴容依旧一身猩红血点的素衣,安静地坐在干草铺就的床榻上,靠着墙壁,凝神望着身后窗台投进室内的光亮,耳边依稀能听见犯人用刑后的惨叫。刑部特意选了最里面的一间给她,倒是大牢之中唯一还算安静的地方。
陆庭回来与陆扬轮班,手中拿了一个包袱,伸手递进牢里:“县主,您父母现在恨不能与您断绝亲缘,倒是姬三少爷不易,被府中囚禁后,辗转托了不少关系,将包袱送到了乾宁侯府。”
姬宴容淡淡一笑,却没有起身去打开那个包袱。于她而言,亲缘之爱从小就缺,如今倒觉得不是很重要了。
陆庭还捎带进了一个人,那人宽大的帽檐一掀,露出一张白皙妖冶的脸,桃花眼中满是疲惫,脸颊较之前也有些瘦了,整个人的病娇之味更浓了些。
“阿姐!”白陆双手扒在牢门上,瞧着姬宴容身上并无大伤,看着她脖颈间的干涸的伤口,却觉得异常刺目,“你受苦了。”
姬宴容扯出一抹笑,安慰道:“没什么事。你的腿伤可好些了?这几日的蛊毒反噬,倒连累你了。”
白陆想起这两日次次撕心裂肺的疼痛,叹息着,“蛊毒反噬之痛,阿姐一个女子都不惧,我有何可惧?只阿姐的爱,不能给我,我真的很难过。”
“白陆,你叫我阿姐,我是真的将你当成弟弟。”
“我不想听。”白陆执拗劲上来,扒着牢门,满怀希望:“阿姐,随我去南疆好不好?有我在,整个南疆随你横着走,你不喜之人,我都替你杀了!”
姬宴容看着白陆,看着他双目中满含的期待,亮的灼人,她目光似被烫伤般别开脸,冷声陈述道:“白陆,你不用再枉费心思,我们之间没有结果。我不会离开这里,更不会去南疆。”
白陆有些咬牙:“这里有什么好的?你爱的乾宁侯,他已经死了!!!你待在这里,被两国针锋相对,到时候被逼得走投无路,你就真的要死在这牢里了。”
“即便是死,我也不走。”她的话极其平淡,却带着不肯回头的决心,将白陆心中的希冀轻而易举击破。
白陆有些破防,桃花眼中盛满破碎的悲伤,奔溃道:“他都死了,你难不成还要为他舍了这条命不成?我的千丝蛊,世人难求,能撮合世间怨偶,能凑成磐石朽木,如今在你身上,却只是个摆设吗?日日摧肠之痛,阿姐,你就真一点不顾惜自己,宁死不悔?”
“不悔!”
白陆彻底崩溃,气得眼泪汪汪,冲出了刑部大牢。情之一事,他这辈子大概再不会去碰了,千丝蛊都牵制不住的爱意,他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刑部和大理寺同审,提审明仪县主的时候,双双犯难。
差役们押着姬宴容过来的时候,给她双手上了锁链,她目光从容,发髻微有凌乱,清秀的小脸上不知何处蹭的满脸灰,锁链在她行走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明端的一副乖巧囚徒模样,可那双秀眸里,平静无波,似无声的抗拒。
姬宴容过来,陆庭陆扬一左一右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也不阻拦人问话,就这么站着,却给人满满的压迫感。
大理寺卿宋维活了三十几个年头,掌管大理寺数载,没见过自带侍卫,且一举触怒两国,还能让圣上与太子殿下偏私的犯人,宋维觉得自己也是活见久了。
“左卫与右卫可否先移步?”宋维正义凛然道:“如今太子殿下着令刑部与大理寺严查此案,县主虽说行事有些不妥,可到底给我归离的英烈们出了口气,本官与林大人必不会过分苛责县主。”
“审呗,两位大人不审,太子殿下饶不了你们,我们不看着县主,侯爷在天有灵饶不了我们。”陆扬的话让宋维一噎。
陆庭赶紧拱手挽尊:“不是不信任两位大人,如今侯府百来号府兵群龙无首,放出去只怕要生事,个个翘首以盼县主平安归来。县主如今身后空无一人,只我这群兄弟还惦念着,两位大人还请谅解一二。”
宋维又气又恼,陆庭陆扬身份又不一般,旁人都不敢硬着来,宋维看了眼身旁的林瞾,他倒是已经见识过这种架势了,与宋维对视一眼,两手一摊:摆烂!
宋维没了法子,硬着头发问话姬宴容,“县主,你与姜世子可有旧怨?”
“有,私怨。”姬宴容道。
“挟私报复?可还有其他缘由?”
“……”姬宴容不答。
宋维不死心,“砍赵将军的胳膊,因为华英关英烈?”
“是!”她坚定道。
“可还有其他原因?”
“……”她又是闭口不答。
几番折腾下来,宋维差点气得要掀桌子,说她配合吧,她确实答话,说她不配合吧,稍微深挖一点的问题,一概不答。不能用刑,骂也没法骂,陆庭陆扬的眼刀已经练出来了,又利又快。
反反复复审问,姬宴容对伤人事实供认不讳,伤人缘由半个字都未曾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