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宴容在房中整整疼了一日,翌日起身时,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整个人看着竟是憔悴了一圈,她强打起精神,非雪心疼地侍候她梳洗。
非霜急步步入房中,“小姐,东宫宣召,命小姐即刻入宫面圣。”
姬宴容眼睫微动,据陆扬所说,毒杀乾宁侯那晚,被陆庭强行带回尚书府,在尚书府周边潜伏的人极有可能是姜英的人,只可惜陆庭当晚便在尚书府周边布防,姜英的人或许是接触不到她。此行面圣,想来不是为着姜英的幺蛾子,就是为着乾宁侯薨逝一事。
“着素衣,入宫面圣!”她抿唇说道。
姬宴容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裙,简简单单的绾了个随云髻,发髻上没有精致的珠钗点缀,连耳饰都摘了,整个人素得如一朵清水芙蓉,却带着满身的娇柔,叫人远远望之便心生些许怜惜。
乾宁侯府门前白灯笼高高悬挂起,不少朱衣官员相携着跨出侯府大门,掩去眸中的湿意,侯府门口的平民百姓却直白的多,身穿缟素,哭着跪在府门口叩拜,也有趴在府门口石狮子上差点哭晕过去,还有不少从外地得到消息匆匆赶来,连铺盖卷都抱着上门来的。
整个乾宁侯府里外,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哀伤之感。
姬府的马车就停在侯府门前不远处,人群的后方,素白的指微微拨开马车帘幕,望向侯府挂起的白灯笼,只那一眼,她眸中刹那蓄满泪花,脑中是他离京前对她说,若真要报答,便护好自己的命,不可自轻自贱。
他说,有过错的是这世道,是别人,不是她!
乾宁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拯救她,想教她自保却设计做了她的教习,百忙之中还特意指点她这根教不动的废柴,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帮她救卫周,雪崩之下护她周全,她被姜英拉着共赴黄泉,乾宁侯却生生将她从黄泉捞回人间。
马车帘幕一把扯下,姬宴容仰着小脸,不让眼泪流下来,喉间哽咽,朝着驾车的若北吩咐道:“进宫!”
秦公公领着姬宴容往养安殿而去,养安殿是归离圣上的寝殿,圣上前日在朝堂上被乾宁侯身亡的消息,惊得连日卧榻,这两日早朝都是太子殿下主持进行。
养安殿外,太子殿下陆桓泽正背着手等候,见着秦公公领了人来,略显疲惫的双眸抬眼看了看姬宴容,瞧着她一身素衣,发间更是没有半点朱钗装饰,他暗暗点头。
“父皇刚睡下,秦公公进殿侍候吧,孤有话同县主说。”陆桓泽说道。
秦公公点头称是,挥退周遭的宫人,自己进了寝殿侍候。
“宣召县主前来,是因今日姜世子又上了折子,请县主随行一同去浩轩,现如今连浩轩王都出面,指名道姓要姜世子对县主负责。”陆桓泽揉着发疼的额角,“县主如何认为?”
“若需要臣女前往浩轩,臣女愿为圣上和殿下解忧。”姬宴容微微屈膝行礼,恭谨柔顺至极。
陆桓泽看着她这副柔顺的模样,心中却很不是滋味。于公,此事连浩轩王都提出来了,成全当是最好的;于私,明仪县主是陆计离的心上人,他想保她留在归离。
谁都清楚,随行并不是简单的随行,到了浩轩,明仪县主便会成为姜英的宠妾,这一辈子,名义上都是姜英的人。
陆桓泽很犹豫,他怕陆计离死都不得安息,可想起之前五皇弟透露出对县主的爱慕,他还厉声制止,如今倒不用他阻止了,可县主这般柔顺同意去浩轩,还是让陆桓泽心头微堵。
他想替五皇弟留下人来,可他又完全没有立场,毕竟人家自己都同意了的。
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喟叹。
姜英也到了养安殿外,与陆桓泽互相见礼之后,淡淡瞥了眼一旁垂首着,一身素衣的女子,嘴角微扯,略有几丝嘲讽之意。
养安殿门打开,圣上已经醒转,秦公公将三人引进殿中。圣上一副病容,身上套着件明黄色大氅,坐在桌案前,脸上满是丧子之痛的沧桑。
“县主!姜世子上书愿意为你负责,你可愿随联姻队一同前往浩轩?”圣上也不多言,瞅着下方一身素净的姬宴容,越瞅越难受。
圣上觉得,若是早些允了乾宁侯,将明仪县主许给他,抛下失贞一事先不谈,也许老五的香火现在都续上了。圣上如今也不想什么门第贞洁了,只觉得心中的悔恨直冲天灵盖,瞅一眼下面那个柔顺的小姑娘,心都梗住了。
“皇上,臣女愿随姜世子前往浩轩。”姬宴容缓缓跪在地上,恭敬叩拜,坚定地说道:“乾宁侯虽不在,可归离有千千万万个后继者,他们皆会成为国之脊梁。愿吾皇保重龙体,愿太子殿下大展宏图。”
一句话,说得陆桓泽眸色暗淡,皇上颔首,欣慰道:“朕初见时,便知你是个聪慧的好孩子。去吧,日后若有任何困难,皆可来信求助太子殿下。”
这便是将归离作为明仪县主的靠山了。
姜英拱手承诺:“皇上与太子殿下放心,姜英既求了县主,日后必会好生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