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朦胧,大风呼啸,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的御奴城此时正沉浸在一片寂静中,杀戮、女人、财宝,今夜是昆仑人的狂欢,三个月来所受的一切压力在入城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而现在,狂欢过后,所有人都心满意足的进入了梦乡。
御奴城下,隋唐、连横、任原、伏刑、薛映、郭氏兄弟以及身后近三百名死军的将士犹如索命恶鬼一般在狭窄的地道中穿行着。
“还有多久?”隋唐向着身前的花耀祖轻声问道。
“到了大人,还有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就到了。”花耀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吱!”花耀祖卧室的床突然之间凹陷了下去,然后一道道身影在黑暗中钻了出来。
“不要贸然行动,先看看城内的情况,记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隋唐环视着身后的众人,率先打开房门,向外走去,身后诸人紧随其后。
门外,月色愈加的暗淡,带着寒意的风呜咽着,如狼嚎、似鬼哭,廊前的灯早已熄灭,在风中摇摇欲坠,而隋唐打开房门的动作成了压倒它的最后一根稻草,“吧嗒!”一声掉落在地面上,又被风吹着向前滚去。
隋唐的眼睛被这只灯笼吸引,不由自主的顺着它滚动的方向看去,只一眼,他的双眼仿佛被针刺一般的疼痛,借着月光,他清楚的看到地面上一条鲜血汇聚成的小溪已经将白色的灯笼染成了红色。
隋唐本能的转头望向身侧的花耀祖,只见方才一脸紧张的他,此时已经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显然,地上的血迹他也看到了。
花家怕是凶多吉少了。
隋唐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坚定的扶住了脚下已经开始发软的花耀祖。
“大人......”花耀祖带着哭腔喊了隋唐一声,接下来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此时的花耀祖心中无比的恐惧,他入城前就曾设想过家中遭难,但此刻,当他看到那满地的鲜血,所有的侥幸和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本能的向着父母的大院跑去,脚下踉跄、跌跌撞撞,好在隋唐一直扶着他,才没有让他摔倒。
身后,除了连横,其他人早已四散开来,向着整个花府奔去。这是他们入城前就定好的计策,以最快的速度控制整个花府,不能发出一丝的声音,以免惊动城中的昆仑人。
随着花耀祖踉跄的步子,地上逐渐有了尸体,有人匍匐着,有人蜷缩着,有人横躺着,一具接一具,都是一些家丁或丫鬟服饰的人,他们的表情有愤怒、有恐惧、有怒目圆睁手持棍棒,也有赤身裸体遍布刀痕。
隋唐的心里仿佛有一万把钢刀刺入,刺骨的疼,尽管地上的这些人都与他素昧平生,但哪一个不是这御奴城中的良善百姓。
"张叔!张叔!"
“刘姐!刘姐!”
花耀祖呜咽着,徒劳的摇晃着地面上的尸体,这里死去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亲人,哪怕主仆有别,但哪一个不曾陪伴过他的成长,见到过他的狼狈。
如今,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倒在这冰凉的地面上,满身的鲜血,任他怎么摇晃,都再也听不到那一声熟悉的“公子!”
花耀祖住的是自己的独立小院,穿过游廊,过了垂花门,就是正房大院了。
可偏偏往日里只需要数十步就可以到的院子,此时对花耀祖来说,竟是无比的遥远。
近了,更近了,本应紧闭的大门,此时肆意的敞开着,只是门口未见等待他的亲人。
对于花耀祖来说,这是此生最难走的一段路,对于隋唐来说,亦是如此,情同此心,隋唐心中仅有的仁善正在被这残酷的世界一点点的磨灭。
路走到了尽头,透过大门,隋唐看清了院中的情景,上百具的尸体横卧在院内 的地面上,鲜血汇聚,将院内的花池浸染,清冷的月色投映在了这一片诡异的血红里,将死亡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花耀祖再也忍不住了,双眼的泪水如雨而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异响,大张着的嘴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只见他近乎疯狂的扑倒在院子里,翻动着一具又一具的身体,这一刻,花耀祖彻底的绝望了。
这许多年来所有的欢笑和温馨,被眼前这一幕残忍的击碎了。
隋唐紧紧跟随着花耀祖,他的手在剧烈的抖动着,那双本该力大无穷的手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道,再也扶不住这个单薄的少年。
于是,他只能将双拳紧握,他握的很用力,很用力,以至于手上青筋暴起,骨节泛白,他两世为人,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恨意,这种恨是要将对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的恨。
正房门口,花耀祖扑倒在一具无头躯体前,这幅躯体是被人一刀枭首,头颅就在躯体旁边的地面上,那是一个未曾瞑目的中年人,即便染满血污,也依旧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面容里透露出来的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