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手上的剑还沾着血,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我,里面波光闪动的是显而易见的欣喜,在不远处火光的映衬下,与我对视间,竟如此熟悉。
阿布说,这少年忽然出现,一人一剑帮他杀退了王府里肆虐的洋人,救了阿布的命。
当晚,阿布不知和少年谈了些什么,从房间出来就带着我和额吉收拾了金银细软,天还没亮就离开了我生活了十多年的紫禁城。
少年随我们一起去了内蒙。
那里有幼时阿布和额吉为我讲的每个故事。
有我最向往的,一望无际,碧色连天的草原。
少年叫阿黎,他似乎知道我很多事情,连我家族性遗传的眼疾都知道。
我们逐渐关系越来越好,那年死里逃生,让我一夜之间长大不少。
我暗暗感激阿黎,庆幸那天他突然出现。
所以现在我带着阿黎纵马草原,那边含笑望着我们的,才有我的阿布跟额吉。
再后来,大清亡了。
我辞别阿布额吉,带着阿黎去德国求学。
阿布说,你的世界不止在紫禁城,也不止有这片草原。
在选择专业时,我很喜欢解剖学,认为人体有种特殊的魅力。
但阿黎却还想让我加学一门小提琴。
喂,德国学位很难得的诶。
我在月光下拉动琴弦,看着依偎在椅子上,眼睛发光,笑眯眯看着我的阿黎。
所以呢,我又不能拒绝他。
我们每年都要回国一次,国内局势一年比一年混乱。
但阿布和额吉在草原上却过的安宁。
每次回来,额吉都会为我和阿黎备上马奶酒,她亲手酿的,温声细语的问我们在外过的好不好,阿黎怎么都瘦了。
我手上刻着想要送给阿黎的刀,听见之后撇嘴。
外国饭难吃呗。
阿布哈哈笑着,给我俩一人掰了块烤羊肉。
阿黎被直接塞了一嘴,双颊鼓鼓的,但还是笑眯眯的看着满眼喜爱的阿布额吉,笑的很乖。
我怎么感觉,他们现在更喜欢阿黎一些呢。
阿黎陪了我十年,就又消失了。
为什么我要说又?
但奇怪的是,阿黎的样貌从没有变化,阿布额头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阿黎却还是那么年轻。
我也26了。
我已经很久不愿唤他哥哥了。
对于阿黎的消失,我意外的没有特别感伤,只是偶尔心血来潮还会站在月光下的草原,拉上一曲他最爱的曲子,然后再喝一碗马奶酒。
只是身边少了熟悉的身影。
阿黎消失的前一刻,我将亲手刻的刀塞进他手里,看着他慢慢化为光点,消失在我面前。
我四处游历,做过很多事,还加入过国外特种兵的队伍。
在一次任务中,我在长白雪山入了一扇特别的门。
阿黎啊。
从此,我也不会老了。
阿布走的时候已经八十七了。
弥留之际,他望着我依然年轻的脸,似乎哀伤,又似乎欣慰。
阿布,他应该知道很多,但他从来不说。
那时候他开口已经很艰难了,颤抖的手拉着我和额吉。
阿布说。
他很庆幸那年阿黎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
虽然历史是不能改变的定数。
但阿黎改变了齐佳颉达的命数。
阿布一直都知道的,那年我出生,亲王府来了个疯癫的道士,神神叨叨为我批了一命。
少时锦绣,一生坎坷。
身带恶疾,亲缘浅薄。
凶煞孤寂,漫漫长生。
或许,我本不该如此幸福。
额吉是次年走的,阿布死后,我一直陪在她身边。
总听她念叨着原来的事情。
额吉走的时候满眼疼爱的望着我,将最爱的簪子塞进我手里。
额吉的目光似乎能透过我,看向未来,唇角带着安心的笑容。
她说,我们达内会永远幸福的。
她说,别怕,以后阿黎会陪着你的。
阿布和额吉真的背着我知道阿黎很多事啊。
额吉,阿黎还会回来吗?
额吉闭上双眼那天,微风吹拂牧草,天空一片晴朗无云,一如那年阿布与额吉初见。
鲜衣纵马少年郎,遇上了如月光般美丽的姑娘,他跃下马背,亲手为心爱之人,戴上了那支从紫禁城带来的翡翠簪。
我轻轻吻了吻额吉的手,让它带着额吉最后一丝气息,贴在我的脸上。
我将阿布和额吉的骨灰放在一起。
他们走的时候都很安详,我很知足他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