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银子……”只见她紧闭双眼喃喃自语，“爹爹，你什么都算到了，怎么不给我留点银两……馒头可无法补充血气啊。”
南宫也在对面的蒲团坐下，无虞睁开一只眼问道，“你不吃点充饥？”
“我甚少吃饭。”
“修得仙风道骨了？等下了山，过的可不是你现今这般脱离尘世的日子。”
无虞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模样是微缩版的镰刀，把手层层包裹着旧布条，看上去很有些年岁，刀刃却闪着寒芒。
“这小刀……”南宫眉头倏地蹙起，“有血光？为何？”
说时迟那时快，无虞闭上眼对着自己左手食指就喇了一刀，烛火之下，刀光一闪，伤口很浅，刚能见血。
南宫还未从惊讶中回神，就见无虞用手中小刀刀柄敲击地砖两下，又用左手拇指中指挤压食指伤口，逼出血来。
血珠刚刚出现，就按在地砖上画了个手掌大小的圆圈，诡异的是，那滴血珠按理说应该只能残余枯槁发丝一般的血迹，却见地上赫然是个有如血色笔墨构成的饱满圆环。
少女抬起手指，抹去指腹泥灰，又挤出一滴血，滴在了圆圈正中。
南宫醒悟这应是阴阳神算钟离家的功夫，那圆圈也该是一个法阵，便安下心来。
无虞收起手指，眼睛蓦地失了神，南宫明明就坐在她面前，却能感觉到她眼睛正看着眼前虚无的某物。
原以为得等上半柱香，谁知南宫刚移开视线，无虞就回了神，晃着脑袋说道：“今晚得下山。”
“算得这么快？”
“你以为？”无虞唉声叹气的，“神算可不是通晓天机，只是可以问天。”
“问天？天会如何回答？”南宫疑惑，“恩人从未在我面前算过卦，说是为了不破坏两百年前就已算定的卦象。”
“唉，我爹爹在我醒来之前，就是世间唯一一位能问天之人。若他不问天，只遵照祖先算的卦行事，他也是天命既定之人。问过天了，总是会改天换命的，到时候继续遵照祖先算的卦，也不一定能走出卦象之路了。”
“但你刚刚算了，岂不是……”南宫虽然惊讶，也知在这方面自己门外汉，问得很虚。
“四甲神卦是两百多年前的钟离家族长算的，几乎透支了性命。那个卦算到了你我两个家族的衰亡，也求得了一扇白昼门。这个卦象的终点已经到了，就是我找到你。”
少女面具一般的表情下或许藏着汹涌的思绪，“你是天命之外的人，从你喝下千年一叶成为真正的魂匠开始，钟离家的神算便无法算你命格。四甲神卦就此终结，为了能助你改天换命，我也在此时醒来，将自己的命格与你绑定，从今往后，往哪走，只能我来算了。”
许是被宿命感包裹，南宫一时也有些怅然，未能言语。
“南宫，阴阳神算，就是以血铸道问天，天不会回答，只会指引，我在天灵里开门，门后若是白昼，则此路顺遂心意，照做即可；门后若是黑夜，则此路凶险异常，万万不可前行。”
秦无虞摩挲着食指指腹，难得变严肃，“钟离家的人，以血开法阵时，伤口流血不依常理，而依问题所泄天机。我刚问了‘今夜下山如何’，开门可见白昼，问题简单，指引明确，没费太多血。找你路上，我还迷路了，花了三滴血问清楚了该往哪走。”
“那你的手指岂不是……”
无虞满不在乎地举起手指，“有神算，体质自然也非凡人。我伤口愈合很快，否则找你这一路……左手连块好的都找不着了。只是终究费了气血，你以为我为何寻肉吃？指引既说今夜下山，准备妥当咱便出发吧？”
南宫眼帘低垂，饶是有千种思绪，也只得悠悠吐出浊气，“走吧，也无法凭空变出银两，我带点食粮。”
等南宫背着一个竹篓从后院回来，无虞嘴角抽动，憋得甚是辛苦：“你的角色是江湖郎中吗？本就要藏好出身，太过显眼了。”
“此竹篓可保饭菜新鲜，”南宫振袖道，“这衣着，也不甚显眼吧。”
无虞一句“你这般清秀长相本就显眼”压在喉头，不再纠缠此问，正了斗笠便大步跨出。
地面尚未裹上银装，雪已经停了，来时如狰狞鬼爪的树枝在此刻的无虞眼里，也变得安宁。
二人重新行至山下桃树旁，南宫递给无虞一根香，自己手里捏着一根，一齐插在不起眼的一个土包前。
“我本欲为恩人立碑，但这是他的意思。”南宫跪在地上，深深拜了一拜，明明不见明火，却见两根香竟自发燃起亮光，袅袅烟丝在黑夜中分外显眼。
无虞长长的目光落在烟上，也随着烟飘远而散。
“南宫，好好回答我，你真的不恨吗？”
“恨。”
“没有但是？”
“不矛盾。我恨天子剑，恨当年灭我族的所谓天子。”
“你也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