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狂,百姓要么被拉去打仗要么因为战争家破人亡,帝国疆土已经够大了,国家如此兵力再强盛有什么用?!是你们家族铸就天子剑,天地神工铸就了如今的一切!你们家族惹的祸,你们家族的所谓天子剑害我兄弟叔伯全都上了战场杳无音讯!我爹爹,我爹爹更是为了救你,为了你们家族所谓的拯救苍生所谓的弥补过错去救你,就这样抛下我和娘亲!苍生,苍生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家族那把破剑而如今这般生灵涂炭吗!”
无虞哭到声音嘶哑,站立的她激动得浑身发抖,火光也在跃动,映照着她的影子如同鬼魅。
“是我对不起你。恩人为我隐姓埋名,从此与世隔绝,只为保我安全,他也很是思念你。常向我提起……弥留之际,提及你出生之时窗外有桃树,我便葬他于山下桃树旁。”
无虞听罢,更是哭得不能自已,许久才稍稍平静。
“待会下山,从庙里拿点残香,路过顺便祭拜吧。”无虞看了看破损得差不多的佛像,“就算只剩百年前的香柄,也行。”
南宫离便起身,走到那已经结满蛛网的香柄旁,闭上眼睛,轻轻拿起,竟见那已经快要成灰的香柄慢慢地恢复红色。
一条金线沿着香柄末端缓缓往上,如同火焰当年一点点烧去它,如今金线围成的圈却一点点重现这支香,不多时,一支完整的香便被递给了无虞。
“这几支香有灵性,暴雨狂风依旧可以燃上十年。”
无虞接过,看了几眼,“我十六岁时,家里男丁都被抓了,爹爹又去救你。剩下的女性除了老人孩子也被抓去充军了,娘亲因为患病时日不多,便被放过。我则被娘亲不知哪里找来的能人异士,封在了棺材里沉睡。如同僵尸一般,封条时间到便解除。醒来的时候,棺木几乎都糟朽殆尽了,本来为了我能逃生而修建的地道已经不见踪影,因为这个假墓都差点被官军掀了个底朝天。
“棺木里的纸条,是我爹留给我的。阴阳神算,算到了你爷爷的还魂丹需百年见效,算到了可以救出魂匠小孩,算到了我要沉睡近百年……这些顺着做的阳卦,依旧改不了家破人亡的阴卦。
“我哪里还有家,封我入棺的那位恐怕也已经驾鹤西去,我已经是个怪物了,不过终不如你,活了一百年的老妖精。看着都是十六岁的年纪,我是十六岁的心智,你却是一百岁了。”
“我真心希望你是十六的心智。”南宫离突然开口道。
无虞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了,这番模样着实楚楚动人,也叫人无比心痛。
“爹爹叫我到这来,是为了帮你毁掉天子剑吗?”
南宫离看着无虞,点了点头。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无虞用残破不堪的袖子擦着眼睛,“南宫家自己造的孽,自己去还。钟离家为了所谓苍生,我可没有这等觉悟,两百年前钟离家可也是跟你南宫家一样的命运,要说我有什么理由去见狗皇帝,只有取他狗命这一条而已。况且,从两百年前我们就算是从钟离分支的毫不相干的一脉了。我来这里也不过是给自己跟家人一个交代。你……”
南宫离眼里丝毫不见惊讶。
“你的目的,只是毁掉天子剑吗?狗皇帝呢?”无虞把手捏成了拳头。
“虽不知为何天子容颜不老,但在位三十余年,太子继位,或许也不远了。况且当今天子也非背负你我家仇之人,天子剑若可毁,明君继位,百废待兴,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你就没有家仇吗?天子剑的铸造虽是你南宫家的罪过,但跟你无关啊,为什么需要你来背负?反倒是皇帝得了剑又灭你一族,你不恨吗?他们世代传承,父债还讲究子偿,世袭的皇帝,手里还拿着天子剑,怎么就不能跟他算家仇?”无虞双手都捏着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去。
“恨。但是如今这般景象,必须有人来结束,我是合适的那个人,我就该站出来。”南宫离看着无虞。
无虞的手慢慢松开,又颤抖着,“只是百年,你就成佛了吗?你凭什么如此坚定?”
“魂匠的魂,不用修。”南宫离端坐蒲团上,对着无虞深深弯下腰去。
“那我呢?”无虞突然笑了,“你既然这么有决心,那就你去拯救苍生,我去苟且偷生,如果在这乱世能活下去的话。”
说罢无虞便起身走向破庙大门。
直到门前,无虞回首,却见那南宫离闭眼端坐,手里拿着刚刚无虞放在地上的那几根香。
“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离开吗?南宫离?”
“从你看完棺木里的文书时,你已经做好了选择。”南宫离看向她,“不是吗,秦无虞。接下来你我在外,还需给我寻得本名以外的称呼,要不就姓钟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