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青龙拒朝,朝政要务便只能依靠内阁,内阁召翰林院、给事中、正字与司直郎等诸方议策,最终章奏交由景王批朱。若有上奏有不妥之处,景王驳回内阁,内阁驳斥诸方。内阁以司马氏为大,司马氏附庸景王,景王摄政独揽政权,这是皇帝不上朝而朝廷却依然稳固之缘由。
内阁有首辅次辅,也有群辅,譬如林嘉木、陈九和等,他们身世清白,又有才气,由翰林院推荐入内阁,从学士做起,只要安稳度过数载静待时机,上头那几位站错了队的下了马,群辅也能成次辅甚至首辅。一代一代皆是这样走来。
陈九和跑了趟户部,将文书收来放好,今日便无事,可提前归家。
他路过长安街,一摸身上,这才发觉荷包像是落在桌上,趁着内阁还未散值,赶紧回去取。
入阁部时人已是走得七七八八,他绕过大堂来到办公处,从桌上取了荷包后打算离开。
然而经过西库时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陈九和认出他来,高声唤道:“嘉木!”
林嘉木转过身来,攥着拳头掩入袖中,笑问:“九和,你怎么在这?最近不是要回家照顾嫂夫人?”
陈九和答:“她怀了身子后,什么都吃不下,今早出门前同我讲,想吃长安街的糖水。最近高兴糊涂了,丢三落四,荷包给落下了,刚回来拿。你呢?刚刚过去的那位是谁,你在同谁说话?”
林嘉木面上有些不自然。
“不是什么要紧之人。”他道,“咱们一起走吧。”
陈九和道好。
二人一同出了内阁,又来到长安街。陈九和站在糖水铺子跟前等伙计打包,林嘉木罕见地沉默良久,不知在思考什么。
陈九和接过糖水,付了钱后与他一道慢行。
“嘉木,你这阵子一直心不在焉。”陈九和道,“自打从济南回来后你便这样。”
林嘉木苦笑了下:“郡主并未嘱托我办事,反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九和,你是我朋友,不要再拿我打趣了。”
“嘉木,你是我朋友,我没有拿你打趣。”陈九和郑重道,“从一开始我便提醒过你,郡主与小阁老的事,你不要掺和。且不说他们如今关系如何,只要景王和阁老大人在,他们便要绑在一起。倘若你同郡主真有些什么,这才叫难办,景王不会像如今这样信赖内阁。没有内阁,司礼监便要复出,到时还不是姜崇道秉笔?今日是景王,明日是郡主,说来说去都是萧家人说了算。嘉木,你我皆是局外人,向上爬没那么容易。熬过在阁部这几年,至少能落个吃喝不愁的衔儿…”
“不要再说了!”
林嘉木忽然发了火,直勾勾地看着陈九和,将他吓了一大跳。
陈九和与他共事数载,还未见过他发脾气,一时间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林嘉木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将积在心中的邪火冲好友发了出来,顿感愧疚。
“九和,对不起,我…”他连连道歉,“我最近想太多了,我脑子很乱,并非是故意那样对你…”
陈九和很快也恢复平日里的爽朗,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林嘉木肩头,笑着原谅了他:“我们认识这样久,我还不了解你?嘉木,你只是钻牛角尖儿了,应该好好放松一下。”
“还是你了解我。”林嘉木连声叹气,“近来事情太多,家中又一直督促我娶妻纳妾,我实在有些焦头烂额…”
陈九和哈哈大笑。
“看不上别人早说嘛!”他道,“蒙阁老的孙女可心仪你已久,嘉木,我若是你,我便做他的孙女婿,日后仕途便不用愁了,哈哈哈…”
林嘉木愁眉苦脸:“蒙阁老德高望重,我不敢肖想做人家孙女婿。”
陈九和嗤笑:“流水的阁老,铁打的景王,你连郡主都敢惦记,还说不敢肖想做蒙阁老的孙女婿?”
林嘉木又羞又气,“好好好,我向你赔个不是,你不要再开我玩笑了。”说罢连连作揖。
陈九和大笑一通,就此略过男儿伤心事,改邀他去自己家中做客。
林嘉木被家中催婚,自然也不想回家。陈九和带他进了门,将糖水送去后宅,又使了个利索家仆去林家跑了一趟,说今日林嘉木在他家,就不回去了。
陈九和与林嘉木开怀畅饮,酒过三巡,俩人都晕晕乎乎的。
林嘉木拿箸敲着杯碗,哭哭啼啼问:“九和兄,你说,人会变吗?”
陈九和一时没想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个,却还是答了:“人自然是会变的。”
林嘉木红着眼又问:“那变是好是坏呢?”
陈九和想了想说:“人若不变,如今天下仍该是秦是周,是一片混沌。天地由无而生,无中生有,才得万里江山。同理,人若变之,不仅利益己身,还能泽被家人。”
“九和,你说得有道理。”林嘉木点头道,“我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了。”
陈九和松了口气,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