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本就弯弯绕绕,银象苑虽小却也有寻常宅院四个进出,加之亭台水榭、弯转回廊处处“危机四伏”,府里的守卫竟比平日里多出一倍,舞着棍棒大喊捉贼。
郡主住的地方哪里是这样好进的?若是一个梯子也能架进来,那每日里光应付攀墙就要拨出不知多少人手。
司马廷玉还摸着黑,心说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的脸,否则英明尽毁。
他脚底生风,一路来到萧扶光所居楹前,还没进门,便见俩人扑上来,手中甚至张了一面网。
若是就这么叫人网住,小阁老的脸往哪里搁?
司马廷玉旋身而走,避开了那张网。
那俩人扑了个空,“呀”了一声,一头猛扎进旁边几丛冬不凋中。
司马廷玉听是两个姑娘的声音,愣了一下。
不等他反应,后头有个圆滚滚的影子拿着板子呼呵而上。
“贼贼贼人休想进门!”
这人料想是有些害怕,嗓子还颤着,说话结结巴巴的,可那动作却分明是拦着不让他进。
司马廷玉听是那倭瓜,张口便斥:“你吃了熊瞎子胆了,我你也敢拦?!”
“哦,小阁老呀,对不住。”小冬瓜收了笤帚,眼观鼻鼻观心道,“郡主说了,怕有贼人晚间来犯,叫我们好生守着——小阁老怎么是您呐,您不走大门,怎么翻墙进来了呀?”
司马廷玉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可抬头一看,花窗边正立着个影子,气焰立刻熄得无影无踪。
“看我仆步横扫、左右开弓!”小冬瓜拿着笤帚在原地挥舞,“郡主安危由我——大魏第一猛瓜来守护!”
司马廷玉一抬手,将猛瓜弹出一丈远。
“守不住了哇!”小冬瓜捂着脑门哭,“啊呀,好疼!”
小冬瓜守不住,有人能守住。
藏锋从楼顶跃下,横在司马廷玉跟前。
司马廷玉知道这人是个不要命的,冷着脸道:“让开,我要见阿扶。”
“郡主想见,你才能见。”藏锋难得开口,“她现在不想见你。”
司马廷玉也不废话,与他过了两招,逼得藏锋后退半丈。
藏锋凛声质问:“小阁老既有些本事,当初遇上响马为何不使全力?”
司马廷玉捱近了他,反问:“你同云晦珠是何关系?”
藏锋心底一惊,当即让开了道。
司马廷玉上了楼,刚打开门,便见一只鸭嘴香薰炉迎面砸来。
他闪避走开,香炉从梯子上骨碌碌滚了下去。
“金鸭残香,日尽思量。”司马廷玉笑道,“阿扶这是想我了。”
萧扶光没吱声,又抛来一个茶碗,“啪”地一声,碎个稀烂。
司马廷玉绕过屏风道:“碎碎平安。”
萧扶光一手摸上玉枕,又要继续砸。
司马廷玉忙伸手接了下来,“这样重的物件,万一我阿扶丢手时脱臼了可如何是好?”
萧扶光下巴冲着他,头抬得高高的,用下眼皮儿看他。
气势再盛,到底也还是个年轻姑娘。司马廷玉忽然发觉她下颌长得也漂亮,流畅弧度之下有一层骨肉包着,皮肉细得一点瑕疵也不见。
“啪!”
萧扶光打落了他的手,“你动手动脚做什么?!”
“想看看你还生气不生气。”司马廷玉道,“手劲儿真不小,我这烫伤还没好利索…”
萧扶光过意不去,抓着他的右手放到自己跟前,在灯下仔细瞧。
小阁老原有双筋骨匀称的好手,可眼下一只烫得斑驳,日后怕是要留疤。
萧扶光抿唇道:“留了疤也不要紧,日后敷我调的药,慢慢就淡了。藏锋的脸先前也有疤,现在没了,模样更显清俊了…”
司马廷玉恨得咬牙切齿:“你成心的?”
“什么成心不成心?我听不懂。我要睡了,你走吧。”萧扶光丢开他的手,小腿一蹬,鞋子在司马廷玉眼前划出一道弧线,远远地摔去了另一边。
她则上了榻,盖上小被翻了个身,后背对着他。
没过片刻,身后便热烘烘的。
司马廷玉压了过来,扳着她的肩膀哄:“气也撒了,我的面子如今算是折在你手里,可以听我说了?”
萧扶光伸出双手捂住了耳朵。
司马廷玉道:“我今日碰到平昌公主,她说她要去寻宇文渡,但宫禁森严,彼时她无法出宫,想求我带她出去。我记着你说过的话,离她远一些。可她无意间说起一件事,我琢磨后发觉此事同先帝也同你有关,我便不得不应付她——你猜她说了什么?”
萧扶光将手指头移开了一道缝,竖起耳朵来听。
司马廷玉低头,在她耳垂上蜻蜓点水地轻触了一下。
那耳垂肉眼可见地由白变粉,由粉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