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全的心中仿佛在天人交战。
他本以为,自己在阿伦哥的劝说之下,已经足够理智,足够认清了现实。
分别之后,他又独自去调查了村中的情况,确认到没有无故失踪的人口。
那么,就如推测的那样。
那个石鼠团的头目,就是将外村之人绑架于此,或许不会再对他们黄水村下手了。
正如阿伦哥所说的,这时候最好静观其变。
最好的结果就是:让那个头目在村中厮混享乐几天,期间服侍好了,再恭恭敬敬地送出村去,一切就都解决了。
至于姐姐看到的那个女孩……就当没有发生这回事儿。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越是调查,越是试着说服自己……
阿全越是觉得有一股火在胸中燃烧。
他发了疯一样在村中巡逻,强迫症般检视每一个角落,一遍又一遍……只是为了用工作填满思绪,用劳累平息心中的那股火气。
结果,适得其反。
这把火焰烧得更旺了,烧得他浑身的血都烫了起来。
阿全知道这是为什么。
——路先生。
他当然可以安心地两耳一闭,把这些事都忘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继续用那装死的态度,过这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就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
这一切的前提是。
如果……他从来都不知道路先生的话。
诚然,自己的实力比起路先生来说,不亚于是天差地别。
所以,自己过去听到路先生的故事,只是像大多数人一样,羡慕他的神秘洒脱,敬畏他的高强身手,感激他的伸以援手。
直到今天,他刚刚觉得自己该认清事实了。
随之而来,却又得知了,路先生孤身引开虫群的事迹。
哪怕路先生的实力再强,对上成群的血蜘蛛,这也不是个人的实力就能弥补的。
作为一个外地人,在看到沼泽地的这些红色怪物时,怎么可能不心生恐惧?
而路先生还是站出来了。
顶着恐惧,冒着生命危险,站出来了。
为的仅仅是两个萍水相逢的沼泽民。
有多少的强者,在面对弱者时还能游刃有余、宽裕从容,一等到对上更强者时,又卑躬屈膝、瑟瑟缩缩。
如果说,过去的路先生为阿全展示了,什么样的人才算强者。
现在的路先生,便是告诉了他,身为弱者,该有什么样的坚持。
相比之下,自己几人之前的妥协,显得是那么卑劣。
即便素未谋面,阿全还是觉得。
那位客商的形象已经完全立体起来,他好像一直都站在自己的身后,默默注视着自己。
给予他教导和鼓励。
阿全已经完全了解了‘路梦’。
路先生不再是故事中虚无缥缈的一个人物,他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目标。
“那么,如果是路先生在这,他会怎么做?”面罩之下,阿全的目光坚定。
答案很明显了。
“如果就这么视而不见,见死不救……若是让路先生知道了,他也会看不起我的吧?”
年轻人下意识完全忽略了,其实路先生从未听说过他。
于他而言,‘路先生’只是给了他一个借口。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事,守住那些自己已经放弃的坚持。
阿全缓缓靠近木楼,脚踩在木梯上,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作为村中的守卫,他的夜视能力超乎常人,也更懂得哪里是容易疏忽的死角。
他悄无声息地登上二层,没有急着进屋,而是在走廊上猫着腰检查了一边,确认无人看护。
头目是只身入村,村里也没想到有人还敢对石鼠团中人下手,就没有加派人手——万一招待不得当,还可能扰了人家的兴致。
阿全的耳尖微动,没有听到自己想象中的声音。
屋中的头目和少女似乎都已睡去,这让他既是松了一口气,又颇为揪心。
他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摸到早已确认好的那枚,顺着锁孔轻轻插了进去。
这也是身为守卫的便利。
阿全借机偷了过来。
这可不是临时起意,下定决心之后,他便一直计划着。
运气好的地方在于,因为阿烈和阿胜占据了那间牢固的铁皮棚屋,石鼠团头目只能住在这里,用守卫的钥匙还能开门。
而如果是那间铁皮棚屋,就只有村老们才能进去。
这也算天意吧?阿全心想。
他的手很稳,锁舌弹开的声音微不可闻。
面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