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赌。”
青槐只回了这两个字。
骨瑛看向他,眼中有些不解:“我若扣下这缕残魂,单靠鬼主拼不起来。小内侍,你可要想清楚了。”
青槐正对上他的目光,好一会,他轻声道:“你借我的身体入府,是想图谋什么?”
骨瑛的神情一滞,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见他不回答,青槐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下作手段,明面上无法抗衡就挑公主身边人下手。”
他是年纪小,但他不会借着年纪小装疯卖傻顺水推舟的为自己谋事。
骨瑛难得认真看了看他,少年模样尚稚嫩,五官的棱角隐没在柔软的皮肉下,可他眼神灰败几乎没有人气。
“我承认我有我的图谋。”骨瑛弯了弯眼睛:“但人分亲疏远近,小内侍,你当真被泥巴糊了心窍,为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主子不要祖母吗。”
祖母……
青槐看着那具白骨,心脏似乎再次被人揪住,他张了几次嘴才勉强发出声音。
“你……你残杀妇孺,丧尽天良。若我祖母知道我和你同流合污,九泉之下会骂我窝囊。”
“一样的愚蠢。”骨瑛轻嗤道:“都说人界的内侍最是没骨气的,我不信你还讲究个忠奸,你怕赌输是不是?”
“输?”青槐的声音依旧很轻:“什么是输...什么是赢?鬼主有天大的能耐是他自己的造化,怎么就该鞠躬尽瘁为我做事,我……没那么贪心也有那么厚的脸皮。”
青槐又想起那日祖母递去的回礼,那是她第一次用了公主府送来的布料。
他的祖母磊落一生,连一块花布,都不会多贪。
他轻轻笑了笑,自从知道这人乐于看见他痛苦难过后,青槐再没掉一滴眼泪。
“这是他们欠你的。”骨瑛看向他:“他们拉你一个平凡人入局,害了你祖母害了你,这都是他们做的孽,他们理应助你。”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人,眼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小内侍,你性子这么柔软,活该受罪。”
他一脚踢过地上的长剑:“你就应该拿起刀剑质问,让对不起你的人付出代价,让他们再不敢小看你,只有你够强你才能事事被排在首位。”
“你很喜欢那小公主吧?”他轻笑一声:“只有你能和她并肩站着,你的公主才能正眼看你,不然你这辈子都只是任人亵玩的内侍,连男宠都够不上。”
青槐看着脚边的长剑,好一会,他慢慢捡起来,抬头看了骨瑛一眼。
那是极决绝的一眼。
骨瑛缓缓叹了口气:“小内侍,你应该知道你杀不掉我吧。”
“我确实杀不掉你......”青槐轻声的呢喃,下一秒长剑猛地横抬至颈项,血瞬间涌了出来,这一剑几乎割开了一半喉管,青槐的身体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上。
他确实杀不了仇人,但他可以杀了自己。
他脑子不聪明,猜不出这人究竟想借他的身体做什么,但他知道,他需要他活着。
事情总有最简单的解决方式,或许愚直了些,就如同那次咬了邱掌印的耳朵一样。
但......
谁叫他本就不聪明。
这一刻青槐几乎是庆幸的,庆幸他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死得不那么怯懦。
骨瑛说得没错,青槐确实迫不及待的想挑人承担错误,只罪魁祸首一个远远不够,不够偿他祖母受得每一剑每一次挣扎。
但骨瑛没想到的是,他没有挑中五公主。
他......挑中了他自己。
青槐从未想饶过自己。
骨瑛猛地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身体,那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他眼中现出了真切的怒意。
周遭鬼气瞬间翻涌,骨瑛的表情狰狞可怖:“你以为你逃得掉?你以为死了就逃得掉了?”
银色的骨蝶纷纷涌向青槐的身体,如同飞蛾扑火般撞了个破碎。
盛怒之下,骨瑛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换回了青槐这条命。
颈部的伤口瞬间愈合,骨瑛拉着他的头发将他扯到那堆碎肉面前:
“果然对于你们这样的人就不能仁慈,你不是说我丧尽天良吗?今天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的丧尽天良。”
青槐猛地向后缩去,一把碎肉正不管不顾的塞向他的嘴里,他的头发还紧紧握在那人手中,青槐疯了一样挣扎,大片发丝扯落,带着鲜红的血和零星头皮。
青槐根本感觉不到疼,他只是紧紧的闭着嘴扭过头去,血腥味充斥四周,青槐抑制不住的干呕。
他身子蜷缩成一团又被那人生生拉扯开,恶鬼似的笑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祖母的血,抹红了他半张脸。
直到一只银蝶在半空爆响,骨瑛的动作一顿。
“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