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鬼主后,殿内一时陷入了安静,说送或许不太准确,从始至终南棠都没有起身。
祝霄静静站在不远处,待那火凤飞向半空,南棠看向他招了招手。
“嗯……”祝霄垂头应了一声,他凑近了两步,屈膝跪在地上,手指攥着衣袍侧边,那是个极温顺又极忐忑的姿势。
南棠看了看他:“近点儿。”
祝霄上半张脸在围帽的阴影下,露出的唇轻轻抿了抿。
“我……没做好。”他向前挪了挪,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讲了一遍,五公主府也没有骨瑛的痕迹,他不知问题出在哪里,所以每一处可能的疏忽,都讲了一遍。
本只推说骨瑛狡诈就够了的事,祝霄却坦白的有些愚蠢。
“他之前在我这儿。”南棠开口道,她指尖遥遥一指:“窗边,可惜没有露面。”
“……主人。”祝霄的嘴唇动了动:“对不起。”
南棠就笑,她轻轻抬脚点了点地:“再近点。”
“是……”祝霄应了一声,直到离南棠不过一拳的空隙,他才再跪定身子。
南棠伸手掀开他的围帽,男人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静静垂着,他五官棱角分明,眉宇间的桀骜敛得干净。
这其实是张,很难跪人的脸。
祝霄咽了咽,再次开口:“主人,我会继续去找的,只要骨瑛还在人界,就一定能翻他出来,您别……”
别生气……
别不信我……
祝霄的话没有说完,南棠曲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
“主人?”他愣了愣,还要说什么,便又是一下。
祝霄这才领会,他干脆的闭了嘴,双手交叠在身后,就这么静静的等南棠说话开口。
“他身上大概有不是鬼族的东西,祝霄下次照面要小心。”南棠的声音很轻。
这话不是信口胡说,从祝霄出府后,探鬼气的铃铛便挂在了四面的窗边,可直到那个女人出现才响了几声。
若没有粉泡泡提醒,南棠还真不知道窗外杵着那么大一个鬼。
“不是……鬼族的东西?”祝霄轻轻重复,一时没有理解,他并没听说有其他族类会为鬼族所用,却还是温顺的点头。
“谢谢。”南棠听见他微哑的声音。
“谢什么?”南棠扬眉,祝霄背在身后的手攥紧又松开,南棠便笑,她坐直身子:“祝霄会不会觉得,我在用你威胁你哥哥?”
这话问得直白,祝霄愣了愣只回:“……不会,但是,是也没关系。”
“嗯?”南棠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她听见面前人轻叹:“主人不需要考虑这些,是不是都没关系,那是您的权力。”
他慢慢抬起头,直视着南棠的眼睛:“主人,利用我没关系,试探我也没关系,驱使践踏伤害……抛弃,都没关系。我的主人不需要规训自己。”
他看向南棠,轻轻勾了勾唇,那笑容甚至称得上轻狂:“主人,我不会死,但就算弄死我,也没关系。”
南棠难得主动错开了眼睛,她极少见到那样的神情,强大又脆弱,桀骜又温顺。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说正事的时候不要夹带私货。”
南棠抬腿将面前的男人隔远了些:“我的意思是,如果祝霄不会觉得这是利用,那也不必担心我会觉得你怠慢,你做的不好该受得惩罚少不了,但是祝霄,我始终相信你是我的,你也该相信。”
祝霄的睫毛颤了颤,大约没人比他更懂最后一句话的意义,他想离南棠更近一些,可他分毫不敢逾越。
南棠一句话说完,刚端起桌上的酒盏,就听到面前的人极青涩的询问:“主人……能……碰我一下吗?”
南棠醒时已经快到正午,她撑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叩门声适时响起。
同玉瑶一起进门的,是轩辕家送来的那位军医出身的婢女,凝潭。
“怎么了?”南棠揉揉眼,她见这位凝潭的次数不多,每次主动求见都是有消息送到。
“回五公主,今日早朝有人当堂刺杀陛下,下首的蒙掌令未着兵器,阻挡不及只得以身相护。”
“死了么?”南棠略微思索出声问道。
“陛下无恙。”凝潭垂眸回道。
“……我是问蒙掌令死了吗。”南棠轻叹,他那个爹自然不会死,几十号暗卫护身,什么三头六臂的刺客能伤得到他。
“蒙掌令腹部受了一剑,无性命之忧。只是……”凝潭略微沉吟:“只是按理说蒙掌令护驾有功,可陛下却当堂封赏了丞相吴元青。”
吴元青?
南棠略一挑眉:“单赏了他一个?”
“是,大大小小的箱子自王宫一路抬到丞相府,比娶亲还热闹几分。”凝潭略一思索:“晚些时候,后宫又传出了晋王与吴王后携手同游的佳话。”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