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晋王无法再单纯将眼前人当成女儿看待,所谓的舐犊之情,轻易被更锋利更冰冷的东西盖过。
祝霄对气氛的变化极其敏锐,身上的鬼力几乎压制不住,他冷冷盯向晋王。他也算是王室出身,虽说鬼族与人界有本质上的区别,但自古天家亲情无论哪里都逃不开凉薄二字。
“雁儿。”晋王闭了闭眼:“如今时局繁杂佞臣祸乱,你住在宫外我不放心,不如今日起在宫中多陪我些日子。”
南棠扬眉轻笑直接挑明:“父王这意思,是要软禁我了?”
晋王这“陪”字说得有趣,连她怀中的猫儿都侧了侧头。
“雁儿……你不要任性,父王会好好对你,你……你要什么东西,你跟我明说,我都给你,父王最宠爱的就是你,从小到大啊,我什么没有给过你,你要什么我没有给过你啊……”
他说到后面声音有些颤抖,几乎想连着失落和震惊一同发泄出来。
“我要什么都给吗?”南棠垂着眼,轻轻摆弄手中的茶盖:“我信父王,那就直说了。”
“我,要您手中的王位。”
南棠语气极轻松,仿佛这句话是最为平常不过的闲谈。
晋王用了好一会才理解她的意思,直到南棠松手,茶盖落在杯盏上发出一声脆响。
晋王猛地拍案而起:“你痴人说梦!”
四周的暗卫应声现身,南棠知道晋王身边定有人日夜守护,却没想到竟有这么多。
几乎是同时,祝霄的鬼力翻涌而出,周身温度瞬间降至冰点,血腥味如同刚刚宰杀了活畜,短短几秒黑气拢住了整间屋子。
南棠身上的猫儿不知何时跳了下去,正借着仅有的一点光亮,在高处俯视着众人。
原本明亮的日光被强行阻隔,周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暗卫立即挺身而上,屋中拔剑声四起,十数道身躯以兵器以血肉挡在晋王身前。
晋王急退数步,猛地坐在椅子上:“你……你竟然还私通了鬼族!雁儿……你可知道,这鬼族是……”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却被南棠摆摆手打断了。
晋王噎了一下,就听南棠笑道:“父王也不用喊这么大声,我那公主府漏得跟筛子似的,就算您没亲近人在我手下做事,可前段时间我门口站得那几十上百号尸体,满京都何人不知。若不是我这儿进了鬼族,难道还是我心血来潮去京郊刨了乱坟岗?”
她轻轻叹一口气:“父王说我有话可以直说,您放任鬼族入我公主府,想看我因这事同轩辕家起冲突,何曾直说过。”
“所以你是记恨良久,终于找到机会带着这些鬼怪入宫杀我了吗?”晋王厉声喝道。
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楚,他没想到盼了一夜,盼来得竟是这样的女儿。
南棠依旧笑得温柔:“父王别紧张啊,我这是自保,不是刺杀。我是要王位,但不是杀君夺位。”
南棠还要说话,却觉得背后有兵器破空声,一名刚刚未现身的暗卫从阴影中窜出,长刀斜劈过来。南棠一动未动,那锋利距离她身体半臂远时生生停住。
祝霄略一挑眉,那暗卫和手中长刀一同倒飞了出去。
他轻蔑一笑,并未没下杀手,只是将那人牢牢压制在地上。
南棠始终未回头看一眼,她带这两位入宫,就没准备再操心安全问题。
晋王看着被压制在地的暗卫,脸色一脸数变。南棠看见了,她意有所指道:“父王放心,雁儿有分寸。我知道暗营这暗卫培养不易,不会轻易弄死。”
晋王眉头一动,他能听出南棠话里有话,却不知指得是什么。
南棠见他眼中疑惑真切,扬眉问道:“宫中来人刺杀沈知渝时,我府中折了两名暗卫,父王难道不记得了吗?”
没等晋王回答,南棠便继续道:“也对也对,只是两名暗卫,死了再补上新的就好,哪值得您多费心。只是……父王啊。”
她声音里溢出几分冷意:“您觉得我对沈知渝不过是小女儿情愫,所以您拿户部尚书的幺子补我。您觉得暗卫不过是我驱使的武器,所以折了两个您又送来六个。父王很大方,可……您何曾问过我答不答应?”
南棠慢悠悠站起身,有幽幽的绿光为她指路。她轻轻迈步,所踏之地处处平坦。
南棠看了祝霄一眼,男人站在她前方不远处,背对着没有回身。这边南棠的目光刚扫过去,他就微微低了低头。
南棠轻轻笑笑,她知道,这是她的小狗在帮她开路。
她迈步走到桌旁,燃起了一侧烛台拿到手上。火苗跳动,少女本清秀的面容在光影明暗的闪烁下显出几分妖冶。
“劳父王看清楚了,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就有喜怒有爱恨,不是赔了就不生芥蒂的。”
她轻轻叹息一声:“我知道父王宠爱我,可惜这宠爱越不过权势大局。我也敬爱父王,但父王对我的爱如何,我对父王的爱就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