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竺扬扬眉上前一步,在沈知渝身边那圈真空的地带上,童竺是第一个靠近他的人。
他半蹲下身,听见了沈知渝沙哑至极的声音,少年脸颊脏污,唇边有鲜血涌出:“对不住……知溺的命,我没…没保住。”
他惨然一笑:“此生……一十八年,步步……污浊。没有飞黄腾达的日子了!欠大人的愿望……怕是还不了了。”
少年咳了咳,更多的浊血涌了出来:“空口白牙一句话,浪费了大人,多年的……修为,实在……”
童竺摆摆手打断他,“她死了,我的修为也就回来了,没浪费,也用不着你再还。”
沈知渝愣了愣,半晌轻轻笑了:“那就好……我从您身上讨走的,兜兜转转再回到您身上,那么……我欠得就没那么多了。”
童竺轻一挑眉:“欠?”
他仿佛在听什么有趣的事:“我很喜欢你这点,在该糊涂时聪明,该聪明时糊涂。”
“大人?”沈知渝略有些疑惑,就听童竺继续道:
“你我之间是交易,我早说过你欠的不是我而是我姐姐。十来年光阴算什么,我能活千万个十年。修为姐姐当天就补给过我,你还或不还没有差别。”
他微微闭眼,挡住了眸光中的杀意:“可……我姐姐留给你的暗卫,几乎是她当日于西晋全部的底牌,她将自己的后路,尽数送给了你。折了的那两名暗卫,她亲手摸了断肢抚了刀痕,你见过她当时的眼神吗?”
童竺冷冷看向他:“祝霄你记得吗,只因为动了那两具尸体,姐姐差点扣下他一条命,你当真以为,姐姐的人,是随意给沈家铺路的垫脚石?”
少年怔愣,就听童竺继续道:“知道那天姐姐为什么把我带走吗?因为我吵了她睡觉?”
他嗤笑一声:“因为她怕看不住我,怕我妖性不改,怕我亵玩人命,怕你们兄妹当真死在了我手里。”
“沈知渝啊,当初的亲疏远近是明面上的虱子,可惜你如此通透的人,单看不清这个。”
又一阵剧痛燃起,沈知渝额头的青筋缓缓跳动,比之更难捱的,是从左胸处缓缓收紧蔓延的痛苦,沈知渝第一次觉得呼吸都受到了阻隔。
少年高高扬起头大口喘着粗气,眼泪已经干涸,这具将死的尸体,没能再找到一丝途径宣泄。
半晌,童竺听见一声极压抑的哽咽:“可那个,我…还不上了啊……”
这些……他都还不上了。
沈知渝不敢回头,不敢后悔,他甚至不敢稍想一点那女子,他怕仅剩的这点勇气瞬间枯竭。
童竺就笑,他看向少年的眼神不见丝毫怜悯:
“祝你早死。”
这话说得并不客气,静了好一会,沈知渝也笑了笑:“借大人……吉言了。”
他,确实该死。
童竺看了他一会,沈知渝的目光落到他挎着的包子和举着的糖人上,微微有些失神。
“大人……进府那日就说要去逛集,如今……恭喜大人,得偿所愿。”
恭喜你,要的烟火气和家都齐全了。
恭喜你,留在了五公主身边。
恭喜你……
童竺轻轻挑眉,沈知渝这话说得极莫名其妙,可他听懂了。
“没其他的跟我说吗?”
“大人……要听什么?”沈知渝轻叹口气:“没必要……再惺惺作态问五公主安好吧。”
他抬起手摸索着抹去了额上冷汗:“五公主定是平安的,不然大人无心逛集,京都也早挂白幡……”
童竺轻嗤:“暗营和西晋禁卫军当真是摆设,这么多天竟没人割了你舌头。”
他只淡淡看了沈知渝一眼,少年周身的痛苦陡然消失:“我以为,你起码会求我让你减轻点痛苦,就像现在这样,是不是舒服多了。再或者……救救你妹妹。”
童竺垂着眼,声音有些蛊惑:“她的魂魄我看见了,很完整,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留在世上,或者说,你们,都可以留在世上。”
沈知渝瘫在地上如同一具过了尸僵期的遗体,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落下,这大概是这些天里最轻松的时刻,天堂和地狱的极限扭转冲击着他的精神,身体的怯懦让他几乎想顺着童竺的话开口去求,可他忍住了。
沈知渝不是不清醒,他其实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贪图,但……人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沈知渝……太想沈家了。
半晌,童竺听见了极轻的一声:“大人……小瞧我了。”
沈知渝闭了闭眼,声音如同从喉咙挤出:“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并没……奢望过有圣人施舍。背地里求您,五公主知道了……怕是,连埋沈家的山头……都得移平。”
想到死在面前的妹妹,少年的目光有些颤抖,他狠狠心:“至于知溺……同样的错,我……绝不会犯第二次。这世上欠沈家的人有很多,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