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宫门外,已有不少王室公卿的车马停在此地,南棠跟着引路内侍步行入宫。
梁缠白幔树挂青纱,往来众人皆素衣躬身肃穆疾行。此时天色未亮,宫内一片死寂,偶尔啼哭声起,阴风阵阵甚是吓人。
乌长悲略一皱眉,挡在了南棠身前。玉瑶的身体有些颤抖,她死死拉着一旁袭雪的袖子。南棠安抚的拍了拍,她倒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如果这附近真有鬼族,泡泡会提前示警。
“别怕。”童竺探出个脑袋看着玉瑶:“近些年鬼族本就分崩离析,如今有空来这人界的,没上得来台面的货色。”
他声音有些桀骜,带路的内侍狐疑回头,却见身后四人无一位张了嘴。
他狠狠的打了个冷颤,这五公主当真是邪门。
行至祭所外,便有执奠仪者领入上香。童竺由玉瑶抱着等在殿外,南棠迈步而入,金棺于堂正中,仪仗在后。另有金银锭一万,楮钱一万,馔筵31席,全羊樽酒陈于祭所东檐。
荣妃曹氏由侍女搀扶站在棺侧,短短七日,消瘦形容枯槁。
“节哀。”南棠深拜,荣妃身后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扶着南棠的手,张张嘴刚想说话,泪珠就断了线似的落下来。
【这是曹家大房所出,曹正业的小孙女曹卉茹,也是上官平潭的表妹。】粉泡泡出声提醒。
“哦?瞧着哭得伤心,看来与上官平潭甚是亲厚。”南棠心头回道。
南棠掏出绢帕递给曹卉茹,并不与她多言语,只转身神情端肃敬香洒酒,禀诵声落,便有亲眷于旁举哀。
南棠默默退入众人中,静立等候仪式开始。便有王亲重臣陆续到场,个个声音哀凄,面露悲色。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身素色长袍的上官菏泽。他似乎也清减不少,本就挺拔的个头儿显得更加突出。
见他进门,荣妃眼中迸发出深刻的恨意,南棠微怔,听身边人细碎耳语方知,荣妃始终认为,是上官菏泽临阵脱逃,二王子身边无人可依,这才被蟒蛇所扼。
虽那夜后半程,南棠确没再看见这个阴郁的男人,但南棠还记得他横着一把椅子挡在二王子身前的样子,同样是王子,没有谁天生就必须救谁,只可惜身份云泥扛了这大锅。
思及此,南棠不由轻一叹息。
堂中人略微偏头似是有所察觉。南棠敛气隐入人群,心下却不由一惊,好敏锐的男人!
天将明,晋王亲临祭酒,冠服送至燎所,祝官奉祭文,举殿皆哀。
吉时到,六十四青衣请灵,八十夫役抬棺,挽歌声起: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
人死一去何时归。
南棠随着人群缓步移到殿外,女眷无需长送,南棠幽幽吐出口气,这仪式总算挨过大半。
“主人,玉瑶不在附近。”乌长悲凑近一步出言提醒。南棠下意识转身四看,迎面便撞见了老太监孙德喜。
“公主这是找什么呢?”孙德喜问道。
“找侍女。”南棠干脆回答。
玉瑶绝不是那种会自己乱跑的性子,如今不在殿外,必是有什么事情出了差错。
“公主是说跟在您身边,那个抱猫丫头?”孙德喜略一思索问道。
“正是。”南棠回。
孙德喜忙示意她宽心:“刚刚礼乐声惊了猫,她紧跟着去追了,公主放心,皇宫重地守卫森严,必不会出事。”
受了惊吓?
南棠心底嗤笑,他当自己带的是什么猫。那礼乐声就是把棺材里的上官平潭惊了,也断惊不到童竺。
南棠面上不变,只同孙德喜道谢。
“公主这是折煞老奴。”孙德喜忙拦她话头。“公主漏夜前来,正是疲乏时,宫中为吊唁宾客置了房间休息,公主可以移步。”
这话听着没毛病,南棠却品出了别的意味。这五公主自小在宫中长大,纵使早早立府,宫中也该是保留了原有住处的。
如今她回自己家,却要被当成宾客,住宫中统一制式的房间歇脚。若来的真是上官灵雁,听了这话,怕是要当着灵堂吵闹开去。
南棠轻笑。
可惜,
如今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