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对这个大哥又厌又恨,可见他这幅模样又忍不住心酸,哭道:“爹娘此番没被你连累,你若还有几分良心,便振作起来,莫要再让他们二老担心,十年……”
说到这儿,她再也说不下去,他们爹娘已年近七十。
十年啊……
也不知道此生,老两口还能不能再见一眼这个不争气的长子。
几个大人哭作一团,卫含章站在一侧搀扶着江氏,目光看向一旁的江知琴江知棋两姐妹,鼻尖一酸,没忍住也哭了出来。
她两个表姐,哪里还有娇养于深闺,万事不愁的妗贵模样。
尤其是大表姐,卫含章将江氏交给幼弟,自己走到江家两姐妹面前。
江知棋迎了上来,急急握住她的腕子,道:“冉冉,江家真的没事?”
一旁的江知琴也抬着干涩的眼眸看过来,即便沦落至此,心里还是记挂着家族。
卫含章郑重点头:“你们放心,江家没事了,朝廷念及外祖父为官多年,劳苦功高,对江家网开一面……”
只处置了江家大房。
江知棋也知道原来只有自己一家得了流放之刑,心中难受之余,也忍不住庆幸:“那就好,那就好。”
她一低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的手,在小表妹衣袖上留下了两个脏手印,顿时一惊,赶紧将手松开,讪讪道:“都怪我,忘了自己一身脏污,弄脏了冉冉的衣裳。”
“这是哪里的话!”
没想到只几月不见,曾经亲密的姐妹竟然生疏成这样。
卫含章反手握住她,另外一手握住旁边的江知琴,认真道:“我是在江家长大的,如今江家的确遭了个小劫,但无论什么境地,你们都是我的姐姐,姐妹一场,何须这样生分。”
江知琴出嫁不过三天,正是女子一生中最最幸福的时刻,结果遇上娘家出事,本以为向来对她温柔以待的夫君能够给予安慰和帮助,不曾想转头便被夫家休弃,说是从云端跌落地狱都不足以形容她遭受的打击。
此刻听见卫含章的话,她眸光微微一动,流露出感动之色,久未饮水的惨白嘴唇轻扯,还未说话就出现一道裂口。
见到自己温柔端庄的大表姐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卫含章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个赵俊生也是个举子,早晚得来京城参加春闱吧?他最好莫叫我撞见,不然……”
“你一个闺阁中的娇小姐,名声要紧,切不可莽撞,”江知琴舌尖舔了舔唇上的伤口,原本细腻的声音粗哑,道:“赵家为避祸,休弃新妇,虽不够讲情义,但为了家中子嗣前程,并不算错。”
一个犯官之女为正妻,日后这一房的嫡系还能不能出仕为官都不好说,即便可以,恐怕前程也会大受影响。
多年姻亲的赵家这个作为固然可恨,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事关家族前途,能有几分情义可讲,官宦世家的子嗣不能入仕,跟断了香火有什么区别?
卫含章心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她这个大表姐,即便自己已经到了此等境地,却还是这么善解人意,竟然能理解抛弃她的赵家。
相聚太短暂,离别来的太快,还没有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城门口一官差敲响手中的锣,呼喝犯人们集合出发了。
江氏陪着兄嫂走了一段路,最后被卫恒揽住肩停下,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失声痛哭。
此去岭南,山高路远,一路上疾病酷暑都有可能要了犯人的性命,万一……还不知此生有没有再见那日。
就算再不争气,再纨绔,那也是她嫡亲的大哥。
…………
大理寺监牢门口,烈日当空。
思及江家人多,卫恒特意安排仆人几辆刻有卫氏族徽的马车,携带妻儿幼女,一家四口站在榕树下,等着接老丈人一家。
江老爷子此番没有受长子牵连,另外两位儿子的官身虽小,却也还在,算不幸中的万幸。
对比江南系其他犯官,这已是大大的优待,不知多少心有谋略的政客们,都认为是江老大人在朝为官时的劳苦功高,被太子殿下记在了眼里,所以愿意放江家一马。
能被殿下记在眼里的人,但凡有些眼色的,都不敢怠慢。
是以,跟江大舅他们身穿囚服流放不同,江家其他人出狱时,皆换上了常服,且都有梳洗穿戴过,瞧上去干净体面,并不埋汰。
即便如此,卫含章见到几月不见就老迈许多,连走路都颤巍巍的外祖母时,心疼的都在发颤。
江氏先她一步冲了上去,喊了声:“爹,娘。”
出嫁二十载,自十六年前父亲致仕,举家回了徐州起,江氏就再未见过父母。
路途遥远,她已为人妇,身为当家主母岂可无事回娘家游玩,好在几位兄长时常有来京城,侄子们来京城科考,都会来拜见她这个姑母,还有个幼女寄养在江家,这些年来往也算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