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细碎的脚步声,蓝袍男人从琉璃屏风后转出来。
许是因刚刚沐浴完,众人又来得突然,他的袍子紧紧贴在胸前,显出结实流畅的肌肉轮廓。
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后,还有些湿。
晶莹的水珠悄悄顺着发丝滑过修长白皙的脖颈,半隐半露的锁骨。
尔后滑入衣领内,消失不见。
男人扫过众人,沉着优雅的在屏风后略略躬身。
“让长公主,三皇子久等,是文某的不是。”
然而他嘴里虽说着“不是”,面对的又都是天皇贵胄、天之娇女,但态度却十分从容自信。
似乎他比所有人还愕然眼下的情形。
孟长芸透过重重帐幔紧盯着蓝袍男人,转头轻轻拍了拍被子。
“乖,你先等一等皇姐。”
被子没有再抖的厉害,传来轻轻的一声“嗯”,显见里面的情绪已稳定了一些。
于是她从床沿起身,掀开帐幔。
见她出来,男人带着一身云雾缭绕的白气和清隽沉郁的松香,也缓步走向她。
他清俊温润的脸庞是文人的儒雅之气,如天空般湛蓝的袍子下,藏的又是男人的阳刚之美。
与平日那个总是玉冠高束,正襟危坐的厉国大儒几乎是判若两人。
眼见二人四目相交,彼此对视,似乎下一刻就要打将起来,李璟突然十分头痛的大叹一声。
“文晏阿文晏,长公主都已经知道了,你还不快向她解释清楚。”
与他相距两臂的距离时孟长芸站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要解释什么?”
“我……”文晏望着一身白裘的少年莫名就有些词穷,“我什么都没做。”
孟长芸神色更冷,凭着最后一丝耐心和希望又问。
“最后一次,你要解释什么?”
这时,门外刮起了一阵夜风,夹着凌厉的冬雨吹了进来。将床前的青色帐幔吹地随风轻舞,将满屋靡丽温暖的春意吹散。
文晏自嘲一笑,不过转瞬已恢复了厉国大儒的冷静。
“文某归家时发现昏迷不醒的四公主,大夫说她中了‘软骨散’和‘哑药’,本想让她醒后沐浴,谁曾想竟被人在熏香里做了手脚。”
孟长芸听罢,头也不回朝后道。
“六子,尉迟公明。”
二人听令立即下前。
六子去香炉前打开炉盖,拣起剩余的香料查探;尉迟公明则径直走到琉璃屏风后。
宽大舒适的浴桶里还冒着淡淡的白气,旁边的衣桁上挂有男子换下的青裘、亵衣,泛着松香的皂荚规规矩矩的放在皂盒内。
举目望去无一不是男子的用具。
尉迟公明走出屏风。
“长公主,洗浴用具皆为男子之物。”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说文晏在撒谎,他根本就没有专门为四公主准备沐浴的打算!
还不等所有人变脸,文晏淡淡道。
“文某府内没有婢女,自然也就没有女子之物。”
孟长芸看了他一眼。
刚才来的急,此刻再作回想,走来一路的确是没看到半个异性。
这时,六子也回禀。
“长公主,这熏香确实有问题,里面除了水沉楠木、广藿、雪松,还有催情香。”
在场所有人又是一惊,再次看向文晏,文晏却是看孟长芸,朝她摇头苦笑。
“因府中没有婢女,又是深夜,文某只能亲自照料,但无奈我欲尊君子之礼,却有小人叫我难堪。”
“发现中了迷香后我虽已将其浇灭,但事出突然,为保四公主清白文某只能……如此解药。”
他说到这里突然耳根发烫,俊脸微红。
厉来凡中迷香但意志坚定者,都是用刺骨的冷水压下欲望,但他文晏沐浴的可是还冒着白气的热水,那他还能是如何解药的呢?
文晏的脸越来越红。
孟长芸再世为人自然心中了然,也没有催他。
素日遨游云端的仙人,一朝不慎竟是被人用非常手段拉下凡,他也是受害者。
他破釜沉舟般抬眸,与她静静对视。
“叫……长公主笑话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待这次事后我定会与他做个了断。”
他说罢,朝玉立的少年和架子床里拱起的被窝深深鞠躬。
“天地在上,日月为鉴,我与四公主清清白白,如若有假,文某今日必横死刀下。”
他话音落下时,被子里的最后一丝颤抖也停了。
作为唯一目睹全程之人,李璟却是冷笑不已。
“文大人不愧是我厉国大儒,如此紧要关头还知道恪守礼法。”
文晏的视线越过孟长芸,望着他不卑不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