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芸“啊”一声惊叫从梦中醒来。
后背湿淋淋一片,满头冷汗,她拥着蟠龙飞凤丝绣衾被茫然的环顾四周。
如烟的纱帐外满室华丽,白蜡垂泪。
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环儿揉着惺松的睡眼从外间小跑进来。
“长公主你怎么了,可是口渴了?”
“没什么,我出了些汗,你给我拿件寝衣来。”
然而换了衣裳再躺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静静的盯着帐顶。
梦里横梁倒塌的声音犹在耳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暗暗生根发芽。
半梦半醒间,孟长芸渐渐又睡了过去,却不知宫外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十月二十五日,佛灯节。
孟皇归朝。
三公主孟韶华在小月山下的焚经台焚经祭天,为孟国祈福,也为祭奠孟厉之战中死去的孟国将士。
完成祭天后,队伍开赴。
太常卿、司徒、御史大夫等六位文官,作“六引”负责引队。“六引”之后是十二面“大纛”(dao)旗,每面大旗都有数人托持牵扯。
“大纛”旗后为手持弓弩、负责清场的“清游队”。
“清游队”后则由李浩钦李将军随车护卫,他身后才是皇帝孟成和的銮舆,一国之母魏皇后的凤辇,皇子公主,众妃嫔所乘坐的仪车。
仪车两边是太监宫女,鼓吹乐队。
仪车之后是金刀银甲的赤霄军,一路浩浩荡荡由北门出发往南门而去,再由南门经敬城中轴线归朝。
继十月十八日的孟厉之战,所有孟国人会永远记住十月二十五日。
整座敬城在这一天陷入了巨大的欢乐。
无论贵族、平民自发走上街头,挥舞着鲜花红绸挤在街道两边,争相磕头下跪,高呼万岁,迎接他们的孟国国君孟成和胜利归来。
盛世繁华,国泰民安。
冲天的声浪,热情的呼喊中孟皇的眼角湿润了。
以区区五万人大胜厉国四十万大军,如此悬殊的兵力,耀眼的战绩,放眼六国之中几乎没有。
这不仅是孟国将士们视死如归,也是因为孟国国君的英明睿智,高瞻远瞩。
他眼中闪着动容的笑意,对銮舆外频频点头。不仅是他,魏皇后也一直笑意盈盈,身体半侧出凤辇,不时朝两边的百姓亲切招手。
平日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足足走了近两个时辰才顺利回宫。
孟皇心情大好,一回宫便命宫人将接风宴移到宽阔的韶乐殿,要与文武百官,后宫嫔妃同乐。
御书房内。
孟皇扶着孟长芸的双肩上下打量。
“瘦了,更有精神了。我孟成和的女儿一出手就赶跑了贼人,不错!很好!”
孟长芸也笑盈盈的仔细打量他。
“父皇也很好,红光满面、容光焕发。”
孟皇爽朗一笑。
“父皇的确很好。所以长芸阿,眼下父皇回来了,谈判一事你也无需再操心,想要什么赏赐只管和父皇说。”
无论哪朝哪代,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哪怕她孟长芸是护国嫡长公主,哪怕她才立下军功。
然而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见又是一回事。
孟皇见她不语,缓步行到茶案后坐下,神色自若的泡起了茶。
“长芸,曹楹推荐他的得意门生方显仁补缺,此事你怎么看?”
“父皇,女儿不通政治,只是既然曹大人选择相信方显仁,那想必他自有过人之处。”
孟皇点点头,将沏好的茶碗递过去。
“但长芸你本要与那方显仁退婚,如今他受重用,你就不怕他日后当真平步青云,想退都退不了吗?”
“父皇,退婚是一码事,他有才学是一码事。正所谓多做多错,不做不错,想要找一个人的错处就要让他多做事。”
孟皇含笑看着爱女。
“这说法倒是新鲜,不过既是长芸也同意,那便让他顶替曹楹吧。”
“好,就这么定了。”孟长芸一口应下,随即又道。
“父皇刚才问女儿要什么赏赐,女儿要的赏赐就是父皇你金口玉言,绝不勉强孟国公主和亲厉国,除非是她自愿的。”
“此事……”孟皇在心中斟酌片刻,“好吧,朕答应你,我孟国公主和亲厉国之事,朕绝不强求。”
父女俩有说有笑的又聊了一会,直到谭公公进来通传韶乐殿已摆好宴席,才一同起身。
然而三人才出御书房,竟听见长宁宫方向突然响起了丧钟,“哐、哐、哐”,整整九下!
还不等他们反应,一名小太监带着哭腔,慌手慌脚的从远处跑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殁了!皇后娘娘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