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月阁是太后住过的地方，日常也是有人洒扫的。太后昨日便料到沈皎与靖远侯府要有嫌隙，又着意让人布置了许多珍奇玩意儿，今日寿安宫一散，就让银霜姑姑带着沈皎挪了过去。
沈皎与沈晏生得很不相似。
沈晏自幼养尊处优，因有太后照拂，吃穿用度都与公主无异。她丰腴妩媚，长了一张精巧的瓜子脸，双瞳剪水，美得艳冶无格。
而沈皎精瘦，柳叶弯眉鹅蛋脸，眉眼中凝结着英气。因而今日除了对她自带怜爱滤镜的太后外，皇帝、敦国公、靖远侯、显王，甚至李云漪，都觉得她是来讨债的。
诚然，再英气的女人也有娇怯的时候，沈皎的玉软花柔，只有一人看得到。
“小姐，显王来了。”知道些内里的红樱坏笑道。
一听见显王二字，混世女魔头的眸子陡然就亮了，嘴角都快要勾到耳后去。她急忙扯过案上的铜镜照了照，今晨卯时一过便被红樱拉起来梳妆打扮，直到了这会儿才觉得这弄粉调朱是有些意义的。
她兴冲冲起身打开房门，那修长清隽的身影就伫立在庭院里。
肖灿虽是皇帝李云溪的孪生弟弟，但二人也是很不相似的，李云溪是细长的丹凤眼，目光可射寒星，不怒自威。而肖灿则生了双天生带三分笑意的桃花眼，他人看来是轻佻无度，沈皎看来是温润和煦。做女卫时总免不了受些跌打损伤，但肖灿的眉眼一弯，就是沈皎最奏效的止痛散。
沈皎走近去迎那身影，那身影便也朝她挪近。直到二人只隔一尺远，肖灿眼角眉梢都漾着笑意，对着她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沈大姑娘，可有闲工夫与本王小酌一杯？”
眠月阁有一处镜湖，一汪清水恰到好处地将树影浮云都收入池中，二人坐在湖旁的长廊中温着酒。
往日里肖灿站着她跪着，肖灿坐着她站着，总之从未像眼下这般，能够并肩坐在一起。沈皎这次重生回来，一来是报母亲和自己的仇。二来，如今这个时间点，肖灿还未和左相千金叶江月定亲。
还未定亲，她便还有机会。
“今日在寿安宫，我心中很不是滋味，”肖灿将温好的酒先给她倒上了一盅，“你可知这眠月阁的来历？”
“略有耳闻，”做女卫，宫中大小事总是要谙知些许的，“好似是太后娘娘仍是皇后时，与先帝曾起了什么争执，有数月便被禁足于此。”
“是因为我。”肖灿的语气淡然，不辨情绪，“南有嘉鱼，丞然汕汕。我的本名叫作李云汕。六岁那年，李云溪被立为少主的当日，我被下旨过继给了舅父，也就是母后的亲弟弟，自此改姓肖。父皇收走了我的云字，还将汕的水字边旁换成了火字。意喻是，火终为水所灭，我永远及不上他们李氏的任何一个皇子。”
他讪笑道，“大宣过继皇子到旁支确实不算什么稀奇事。但那些皇子不是忤逆就是谋逆，即便过继也都是过继给李氏的宗室。只有我，我那年才六岁……连姓都被改了，肖灿这个名字，真是盛满了恶意。”
沈皎神色担忧，“我一直听闻，灿字，取的是光明灿烂之意……”
肖灿扯出一个牵强的笑，“那是我长大了，父皇觉得我也不算是不成气候，又想与我父慈子孝，便编出来这么个‘光明灿烂’的借口。”他顿了顿，“正是我被下旨过继的那天，侍卫找到了你母亲的尸块……”
听到“母亲”与“尸块”连在一起，沈皎的手不自觉地一抖。
“母后于同一天被过继了幼子，得知闺友也因她亡故，她疯魔一般地将凤安宫的琳琅珍宝都砸了个稀碎，父皇说她得了失心疯，便差人送到此处禁足了。”
二人静默了片时，肖灿握住沈皎的手，道，“你今日进寿安宫主殿时，翠围珠绕，比我此生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可我恍惚总能透过那华冠丽服，看见你从前做赤蔷薇时的样子，看见你从马背上跌进泥塘弄得满身泥污，看见你被刺穿了肩膀，还生生将箭柄折断。”
“这些本都不是我们该受的，”他忽地揽过沈皎，显王虽清瘦却肩宽挺拔，将她整个都圈进了怀里，“上一辈的积怨，为何都报应在你我二人身上。”
虽然眼下话题沉重，但突然被显王拥在怀中，沈皎心中只觉万马奔腾。她一下子面红耳热，连呼吸都怕惊扰了当下的柔情。
肖灿用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吐息中稍带着酒气，“皎皎，你是为了和母后相认，才选择的我吗？”
这一句将沈皎问得不知所谓，她直起身来，看见肖灿的双眼已是湿漉漉的，“显王？”
肖灿，“松影堂将你指给了我后，老六来要过你，你却死死要留在我身边。是否因为你若是老六的随从，或许要惹母后疑心，不便相认。所以你才选择了我？”
“不……不是……”沈皎慌乱道，“我也是前些日才知道……”
“那你就是知道的，”肖灿捧着她的脑袋，与她额首贴着额首，“所谓御花园偶遇，并不是凑巧，是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