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得近了,云昭发现,这周边摊子都有零星游人靠近,只这家摊子,虽花灯与别处无异,众人却避之如蛇蝎,绕路而行。
男子停时,小厮也停了。
“干嘛?这里有你的花灯啊?”云昭话音刚落,小摊前的兜帽缓缓抬起,露出一截烧伤溃脓的下巴。
她视若无睹,挣开小厮的桎梏,捏了捏酸痛的肩膀,上前挑起了花灯。
精美的花灯中,有两三盏华贵的元宝亮着,她出手一问,“这个多少银子?”
那人迟迟不答,云昭靠得更近,戳了戳那人的肩,“喂,你家这种元宝多少银子,本姑娘要买,你倒是开个价啊!”
那人愣了半晌,手指从衣袖下缓缓抬起,指节修长光滑,同那截下巴十分不一样。
“十两?”她一拍桌子,摊子颤动得快要倒塌。
那只手指瞬间化作掌,忙在空气中挥舞了几下,朗朗的少年音色从兜帽下急切传出,“不不……这,一盏,一两。”
云昭眼睛睁得老大,她转过头去,灯光下黑衣男子长身立着,晃动的影子在他眼睫下颤动。
“你就为着这一两银子拉我走这么远?”
“我不带你来,你可找得着这花灯?”男子勾起唇角,抱在胸前的指节一下一下扣在臂膀上,看上去,似头狡黠的狼。
此人心思竟这般缜密,不妨……跟着学一学。
云昭想着,也学着他抱臂,“公子真是机敏啊,哪里看出来的呢?”
“你的眼睛。”他说完,便要离开,走前又回过头来,“送了你个人情,下次若见面,可要记得还。”
“还不知道公子贵姓呢!”云昭笑了,清风拂过,光影柔柔地落在她脸上。
“姓晏,名周,欢迎姑娘来留岁楼吃酒。”
云昭心中一震,留岁楼?那不就是大周京城最大的酒楼?思绪一转,她对着他的背影道:“姑娘我姓云名昭,欢迎来掩青楼做客哟!”
晏周身形一滞,不禁摇了摇头,云昭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缓缓隐入无边夜色中。
“喏,小弟弟,这三个我都要了,你回去抓些金樱根和紫草,混着麻油,敷在脸上。”
云昭扔下一大包银子,忍着滴血的心,将三个花灯捧在手上,准备回去找魏攸报账。
兜帽下,少年抬起眼睛,他目送着墨色背影离开,伸手抓住眼前的锦囊,半晌没有言语。
甫一走到掩青楼后院小门,云昭就看见那黑暗中兀自在檐下立着的人影,月光皎皎,他的白衣愈显华光。
三盏元宝在眼前不停晃着,待走得近了,魏攸转过头来,拢在宽袖里的手也伸出来,接过了花灯。
“这般久,就寻了这些?”他侧首去看,灯影在他的眸子里跳跃。
“干什么去了?”
云昭打了个哈欠,伸出自己的两条袖子,又将腿往前抬了抬。
“主上……三盏元宝花了我好多钱,这身衣服也花了点小钱。”她抬起鹿一般的眸子,直视着魏攸,“主上……明日该吃不起饭了。”
“吃不起饭,是因着这花灯?”
“那不然呢?”
“数十两银子,我不信。”
“主上,你又不是没有银子!”
“银子不是给你这么花的。”
云昭气鼓鼓地盯着他,暗骂小气。
正说着,天空慢慢悠悠地飘起稀疏的雪来,大片大片的如絮般,打着旋儿,落在光里。
魏攸执灯而立,长睫覆雪,唇边的笑若隐若现。
因着隔了许多日夜,云昭的眼光差点又穿过了那些年,她像望着什么虚无的深渊一般,望过去。
魏攸往前移了一步,伸手捉住她的衣袖,拉着她往回走去。
他的手透过布料依然冰冷,让云昭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我叫了你三声。”
“人群太吵了,我耳朵还没缓过来呢。”
“明日,去见雀父,让他治治你。”
云昭忙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主上,明日有旁的事,不急于这一时……你在这站了多久啊……”
“半柱香。”
云昭撇撇嘴,“屋里坐着等多暖和,冻坏了可不好治。”
脚步踩在雪上吱呀作响,云昭回头看去,暗淡天光中,两人过去的脚印随着前行渐渐隐没在黑暗里,来时的路也模糊得看不清。
走到阶前,云昭抖抖腿,睫上落下水珠,她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踩到了实处。
“主上,你不是要给雀父看花灯吗?”云昭推开门,一股暖意冲来,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雀父已经歇下,时候不早了。”魏攸拍了拍袖上的雪,脱下裘衣,揽在臂旁。
云昭忙接过,挂衣的当口扫视了一眼房间,卧榻一方独大,桌椅瓶饰倒全,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