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镜二年七月十三日。
我耀武扬威的性格是小时候生病惯出来的,本来也是个温文尔雅的女孩子,只是体弱多病,每次生病,爹娘都百般迁就,想要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都答应。找到这个规律后,只要哥哥一欺负我,我就吹一夜冷风,病了后就骑到哥哥头上耀武扬威。
现在我病成半死不活的模样,再也见不到哥哥可怜兮兮的眼神。
司马大人在宫外造势,联合百官将太后的罪状化作潮水般的红头奏折,快马加鞭送去尧光山的羽水寺,恳请康祺班师回朝,正本清源。原本归顺于太后,率属于杨大人的红翎甲兵,也被丞相强制召集,派去尧光城负荆请罪,护送康祺和皇后回宫。
京城中对太后的声讨达到鼎沸之势,连街上的孩童都追着手上的风车,唱着,“太后太后不规矩,夜里道士来暖床。身怀六甲是野种,他日夺权窃国本。”甚至连映月楼都开始流传起白公子的画像,到底是怎样的男人可以俘获太后的芳心,连养尊处优的权力都不要,非要背叛列祖列宗。
可是映月楼的姑娘出来说话,那白公子不过是个市井无赖,还欠我们的银子呢!
这下宋玉殿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一则笑话。
我在梦中仿佛感到京城硝烟四起,笔墨之下的责骂,挥洒在皇族臣民之间,都等着国家法度怎么制裁这个恶贯满盈的太后。可是宋玉殿依旧太平,太后像是蛮不在乎漫天的谴责,还有人们嘴里浮想联翩的故事,说是宫中的太监都是假的,每当夜幕降临,就要一个个排队给太后一观,好挑选中意之人共度良宵。
我缠绵于病榻,迟迟不能下地,每次睁开眼睛,看着苏贵人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坐在我的身边,知道又是一天过去,仲夏时节,我却觉得寒冷,刚喝了春焰喂上的粥,总要说一句,“再给我盖上一层被子。”
苏贵人总是挂上眼泪,“我让父亲在京城搜罗各路名医,一定将你的病治好。”
我想要起身,可是腹中空空,还无力气支撑起来,再躺下,她拉着我的手说,“有件事我不对不住你。”
“怎么了?你要嫁去康辰王府不回来了吗?”
她不为我的玩笑所动,“你那块抵在琢玉堂的玉佩,竟然找不回来了,我哥哥把那些伙计打了一顿,也找不到踪迹。”
“肯定是那位司马福晋的好事。”我猜测,“怪不得被孟嬷嬷这不中用的奴才折磨,原来我那玉佩也遭遇了不幸。”
苏贵人说,“都怪我。”
冷屏送上一碗药汤,我推开,却用脚轻轻踢去苏贵人的屁股说,“我真是病了,这会儿只想吃你做的鸭血卤猪肠。”
这话让她欣喜,连忙擦去眼泪,站起身说,“我马上就去做,只要想着吃,这身体就会好起来。”
有时候康旦也会来探望,堆满各种补品,我不好将太后的怨气撒在他身上,只等他走后,让春焰将送来的东西在后院都给烧了。康辰派人送来口信,让我好好养病,他之后再来探望我。
苏贵人亲自端上碗鸭血卤猪肠,咳嗽了两声,我说,“让其他人做吧,你也病着吧。”
“没事,那么多人心疼我,而现在能照顾你的,也只有我了。”
我本想说一句,“是呀,只有你会做这道传奇美味。”但眼泪忍不住往下流,只能靠碗挡着。
今日的美味有些苦涩,我知道是她们偷偷将药混在里面,因为苏贵人笨拙,一直劝说,“多喝点汤,多喝点汤。”
石镜二年七月十七日。
身体逐渐恢复,能下床走路,坐在廊下休息,苏贵人活蹦乱跳,总是拉着前来看望我的康辰不走,两个人在院中玩投壶,却是两个废柴,怎么都投不中,我看着可笑,让春焰递来一只箭矢,远远就投进去了,让他们两人一下颜面扫地。
春焰不识礼数,一个人鼓掌说,“还是我家贵人最厉害。”
康辰过来坐在我旁边喝茶,说,“这两日太后也病了。”
我近日难得听到宋玉殿的消息,问道,“怎么了?”
“估计是被宫外的谣言给气着了吧。这几日都在床上,人也瘦了一圈。”康辰说,“太后怎么可能怀孕呢,真想把散布谣言的人给千刀万剐。”
我口中的茶差点喷出来,他如今还执迷不悟,坚信母后,我不愿点拨,说道,“那好好休息便是。”
一个小太监跑进清平馆给康辰传话,他告辞说,“太后要在碧水山庄举办天赏宴,招待京城的福晋和诰命夫人,我继续筹备去了。”
天赏宴,这名字倒是取得别致。苏贵人在我耳边说,“皇上听说这几日也在回宫的路上,太后这又是什么计谋?”
我问,“这几日齐康公子可曾出现过?”
苏贵人摇头。
我说,“也是。他的立场最容易变,就像战场上的叛徒,能够随机应变。”
春焰为了打听消息,夜里独自穿了夜行衣去了宋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