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的《炸毛山鸡图》被几只鸽子在空中纠缠,可惜她手中只有一根纸鸢线,任凭如何拉扯也驱赶不了,口里骂骂咧咧,“这个皇后,吃了她的鸽子,这会儿倒来报复我。”
璞常在的《瑞鹤图》纸鸢最高,在空中哗地一下铺开,整张画纸竟然三倍于其人的纸鸢,我的《仕女》纸鸢一下变得小家子气,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度。苏贵人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她倒是给自己准备得格外宏大,咱们的纸鸢在她面前,跟一排小鸡仔似的。”
我说,“她倒是蛮花心思,这纸鸢倒有些古书里大鹏展翅的气韵。”
苏贵人抱怨说,“玩个纸鸢还藏着这些斤斤两两的心思。”
这张《瑞鹤图》像是浮上天空的壁画,连皇后的鸽子也不能靠近,璞常在得意地说,“鸽子原来怕的是鹤,你看那些笨鸽子,只知道欺软怕硬。”
鸽子逮着下面的几只纸鸢扑腾,苏贵人气得手慌,反复拉着钱,拼命操控《炸毛山鸡图》,旁边又是我的《仕女》纸鸢,倒引得鸽子往我这头飞,我担心我的《仕女》纸鸢也要被咬烂,用手比量着距离,叹口气说道,“可惜太远了,不然用皮弹弓打下来。”
番常在不安好意地说,“阮贵人出身骁勇世家,何不用弓箭射下来?”
论起射箭,我确实技艺拙劣,只会用些弹弓之类的小家子玩意。
苏贵人替我说话,“阮贵人不像你,总是杀鸡用牛刀,又不上阵杀敌,为何要用骁勇的功力射杀这些呆板的鸽子?”
我对小陆子说,“找两个炮仗,拉一条长长的引线,点着了,送纸鸢上去,炸下几只鸽子来。”
苏贵人听得开心,“这才最如意,好嘛,那晚膳又可以加菜了。”
说着就先扯下苏贵人那只被鸽子咬得零碎的《炸毛山鸡图》,山鸡的屁股绑上两根炮仗,小陆子和小笛子将引线攥成一条长长的尾巴,将落难的《炸毛山鸡图》飞上天空,果不其然,几只鸽子乌泱泱地围在周围,我们赶紧点着引线,院里的所有人都注视着天空,火苗渐渐窜上天空。
嘭!嘭!嘭!《炸毛山鸡图》在空中炸开,响彻整个皇宫。
我和苏贵人都被惊到了,只怕西宫的人都听见了。
旁边的鸽子吓得七零八落,逃走了两三只,落下来四五只。乌黑的掉在地上,惊得妃嫔们嗷嗷直叫。
虽然牺牲了苏贵人的《炸毛山鸡图》,可天空恢复了秩序,又有鸽子吃,正是其乐融融。这时天上飘起了另一只美人纸鸢,却是远远地飘来,我认出来,那是康祺十六岁生日那年,我送给他的礼物,没想到他还留着。璞常在指着那纸鸢喊道,“不知这是哪里的纸鸢?小栗子!你去跑跑看,是不是皇上也在放纸鸢?”
小栗子腿脚跑得快,没等多久就回禀说,“这只美人纸鸢的确是皇上放的纸鸢。”
“皇上的纸鸢画得肯定是我。”璞常在自恋地说。
苏贵人似乎看出了我与康祺纸鸢的溯源,嘀咕道,“手笔倒和阮贵人的美人相似。”
番常在不屑地说,“都是宫里的画师教出来的工笔,当然相似。”
苏贵人说道,“就你那只毛毛虫纸鸢还好意思在这里说三道四?璞常在怀了龙裔,烦些矫情的毛病还能理解,你一介江湖跛脚郎中,不过出入了宋玉殿几回,就以为攀上高枝了?”
这话说得番常在闭上了嘴,还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我不过也是做戏给大家看的。
纸鸢放累了,就让丫鬟们牵着,璞常在招呼大家喝茶吃点心,做足了这个东道。
一个个正发呆看着天上千奇百怪的动物,皇上身边捷原来了,肯定是奉了康祺的旨意,只见他对璞常在说,“常在吉祥,皇上说,你的《瑞鹤图》寓意深广。今晚在您宫中用膳,还说要吃几只新鲜的鸽子。”
璞常在听到这话,兴奋地叫了起来,番常在故意冷言冷语,“那日在清平馆,皇上还说要和阮贵人一起吃鸽子,可惜时来运转,君恩如流水,这份荣幸倒给了璞常在。看样子今晚苏贵人姐姐也要忙着当厨子,给璞常在烧鸽子。”
一段话酸了两个人,话说多了我也分辨不清她到底是演戏,还是真的已经开始嫌弃我们。
至晚上,我坐在清平馆,眼前摆着的是苏贵人送来的鸭血卤猪肠,晓莺另煮了一碗小面,味道虽然好,但明明是我打下来的鸽子,凭什么是璞常在吃,越想越生气,倒是小陆子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问,“贵人今儿是没胃口吗?”
我看出他的用意,“你要吃就拿去吃吧。”
小陆子欢欣雀跃地端走,正碰上苏贵人气喘吁吁地带着香雾进屋来,“好了,刚刚皇上一高兴,晋升璞常在为贵人了。”
“贵人?倒是和我们平起平坐了。”
苏贵人说,“香雾正好往她偏殿中送烤鸽子,耳边听到几句,璞常在一直在卖弄风姿,硬说那纸鸢是皇上画的她。”
我问,“那皇上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