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急得像是浑身都有蚂蚁在爬:“人心隔肚皮,你怎就知道他不会?”
莱西这才意识到刚才那话存在歧义:“我的意思是,他只能是我哥哥。”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对她而言,沈重澜就好像是一匹良马。
马固然是可以宰杀烹饪的。
但伯乐只会将良马视作优秀的运输工具,注意不到它的食用价值。
楚春信终于舒坦了:
“行了,今晚暂且放你一马,睡觉!”
莱西目光微动:
“等等。”
她可能还要再做一件对不起楚春信的事儿。
上辈子始乱终弃的债,她还是等以后再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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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不等楚春信去找秦国公,裴府嬷嬷便敲响了院门。
她是带着任务来的。
她的任务,就是把这两位大小姐给劝走。
虽然府内近日留宿过不少前来吊唁的朝臣,但莱西和楚春信到底和他们身份不同。
尚未出阁的女儿家,又和裴家非亲非故的,逗留时间久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口舌。
院门迟迟没开。
嬷嬷皱起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树影:时候也不早了,哪家的姑娘生的这么副懒骨头,这个点还敢睡觉?
身为晚辈,敢在长辈面前如此怠慢,将军府的家教可见一斑,也难怪老爷之前和莱家不对付了。
思及此,她敲门的力度更重了些:
“莱小姐?”
许久之后,楚春信才来应门。
她领口微敞、脸颊酡红,醉人的眼眸中蓄满了睡意,俨然一副好梦被打断的模样。
嬷嬷对二人的评价又低几分,碍于身份,仍旧做足了面子功夫:“老奴见过小姐。”
她安静地等了会儿,久不见第二人出来,忍不住多看了楚春信一眼。
“嬷嬷在找小莱妹妹么?她啊……”
话说一半,这懒洋洋的美人便掩唇咳得撕心裂肺。
待她拿下袖子,嬷嬷明明白白看到那上面沾了一大团血。
不是才睡醒。
这是病了。
尊客前来吊唁,却在裴家染病咯血,若是传出去,消息实在不好听。
嬷嬷暗道一声麻烦:“啊呀小姐,您现在这身子骨可吹不得风,老奴送您进屋说话吧。”
楚春信没有意见。
等她重新靠在榻上了,才接着刚才说到一半的话,继续讲莱西的去向:
“她昨儿半夜去替我寻药了,若是运气好、赶上小姨她们脚程不快,说不准,今天应该是能碰上面的。”
嬷嬷人都听傻了:“啊?去寻大将军?这府中有医师,外头还有药铺,莱小姐何必舍近求远呢?”
楚春信又咳了起来。
病弱时的她美得毫无攻击性,即便是心肠再狠的人,都做不到置之不理。
嬷嬷也不例外。
她忙起来替楚春信烧热水,一摸,发现炉子和被褥都是凉的,只有她额头还烫着:
“姑娘稍等,老奴先叫人去请郎中。”
片刻后,她折回来复命:
“姑娘稍加忍耐,已经有丫头去送信了,郎中马上就到。哎,这莱小姐也真是……”
“我不许你这么说小莱!”
楚春信喊完,意识到这句话中气有点太足了,又病怏怏地躺下去咳,好似刚才那一嗓子是回光返照:
“她、她……哎,我们和小姨分别的时候带的银钱不多,返程途径城门口时撞上了几个小莱和沈哥哥之前的朋友,便请他们把沈哥哥扶到营房去照看。”
“小莱怕那些人怠慢,就将我们所有的家当都留给了守城官兵,用以抵沈哥哥的药费……是以我们如今身无分文,实在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嬷嬷长叹一声,目光变得无限怜爱:“那也大可以跟老爷或者老夫人说啊,再不济,去找少爷也可——少爷和莱小姐先前不是同窗么?”
“小莱心中有愧。”
楚春信恰到好处地咳,断断续续地按莱西的教导背台词:
“公子的化鸠宴上,她为与一醉鬼争个口舌高下,竟说女子生育也有一尸两命的可能……夫人辞世之后,她总念着这一句无心之言,日日恼恨,总觉是她害了夫人一般。”
作为府中老人,嬷嬷能觉出夫人初逝世时,秦国公确实有点迁怒莱西的意思,就连莱晖想来吊丧都被拒之门外。
但经楚春信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是她家老爷过分了。
莱西才多大呀?
七岁不到的娃娃,偶而一两次童言无忌,可是再正常不过了。
“莱小姐怎么会这么想?”嬷嬷长吁短叹,“死生有命,岂能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