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早说过,你的心愿,朕无有不应的。此事早在你受封时便有口谕,不必心急。”
莱西清楚逸王的应诺只是缓兵之计。
她这么做仅仅想膈应逸王一下,和沈重澜成亲的想法倒也没有多热切,既如此,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赶在二人撕破脸皮之前请安回府。
马车途径巷口时,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一墙之隔的院中并未响起欢声笑语,屏息凑近墙壁听,似乎能捕捉到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哭声虚幻缥缈,莱西知道它并不存在,但饶是将军府周遭精心装扮过,仍透出一股难言的凄清。
这凄清的氛围正是“哭声”的来源。
是这座历史悠久的老宅在为骨肉分离和自由失却黯然垂泪。
莱西索性提前下了车,顺手给驾车的宫人塞了几文赏钱,举步向家门口走去。
临到半路,莱西脑袋上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小东西在她头顶蹦了一蹦,咕噜噜地滚到地上,顺着石板路的纹理一路向巷子尽头滚去。
在它彻底逃出视线之前,莱西认出“暗器”的原身是颗板栗。
“沈重澜?”她不假思索地念出了头号嫌疑人的名字,抬头,却看见一张很是眼生的面孔。
适才“暗算”她的姑娘坐在墙头,双脚在空中交替晃荡,剪碎了欹斜而来的日光,晃得人眼晕。
一张桃花面夺造化天工,极尽艳丽妖娆,绮艳程度与沈重澜不相上下,笑起来有种接近腐烂而古怪的成熟和颓丧,嘴角却又露出两颗尖尖细细、白白亮亮的小虎牙,勉强撑起三分残存的天真。
那人拖长了音调问:
“你就是莱西?”
莱西快步走过她,追到巷子深处截起板栗,慢吞吞地将果子捉在手心盘了盘。
少女不满地甩了下辫子,撑在墙头的胳膊前倾,连带着上半身也越出墙头许多。
说话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摇头晃脑,看起来更加危险,好似下一秒就要摔下来似的:
“喂,小呆子,我跟你说话呢。”
莱西轻轻抛起板栗,在它下落前重将它捕回掌中。
五指包握成拳,细细地盘了一圈板栗的纹路。
少女又从掌心抠了颗糖炒栗子出来砸莱西:“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莱西侧移半步,正正好儿躲过了她的第二次进攻,语气一本正经:
“我在思考。”
少女:“嗯?”
莱西:“我认为用食物打人是不对的,所以我不会用板栗砸你。”
少女闻言,做了个鬼脸:“小呆子。”
莱西看起来很不聪明,少女忍不住想多欺负欺负她。
调笑人的话尚未出口,却见那还没塞上芦苇高的小姑娘空手劈开道旁巨石,拾起板栗大小的碎块直掷过去。
少女躲闪不及被打中肩膀,痛叫一声,在半空扑棱了半天,向院内倒仰过去。
将军府内响起匆促忙乱的脚步声,俱向少女落地处汇聚而去。
独有一人奔她而来。
“小西!”沈重澜结结实实地将她抱进怀里,宽厚的手背搁在莱西额前,“怎么红了?是她砸你了吗?——这坏东西,干娘还想让我叫她小姨,没门儿!——来,哥给你揉揉。”
莱西按住他的手腕:“阿娘让你叫她什么?”
门边多出个一瘸一拐的身影。
众心捧月的姑娘捂着腰背,咬牙切齿地对莱西说:
“我——楚春信——你的小姨。”
沈重澜回头瞪她一眼。
楚春信就语气自然地拐了个音儿:
“——依姐姐。”
注意到沈重澜能吃人的视线,她缩了缩脖子,又赔笑补充:
“我小名叫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