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套在沈重澜头上。
然而男人一开口:
“天道夷且简。人道险而难。休咎相乘蹑。翻覆若波澜。”
竟然不是好话。
众人听了一时无语。
沈重澜默然吐出一口浊气,也没放在心上,挥手笑道:“你做这一行能活这么长久,也是多亏了老天保佑。”
他又拉来裴开霁:
“也给他看看。”
裴开霁报过名字,半仙摇头晃脑继续念诵:
“相去不容步,险如碍山丘。清谈可以饱,梦想接无由。”
裴开霁脾气比沈重澜暴,当即便要给半仙两记老拳。
幸得沈重澜将人按住,戏谑笑道:
“好弟弟,人家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越是当真,可越容易一语成谶呐。”
裴开霁头顶青筋蹦了两蹦,也维持不住在两家父母面前的体面:
“哦?我怎么记得,遵照先前的约定,重澜应唤我一声‘哥哥’呢?”
矛盾成功转嫁到了沈重澜身上。
半仙脚底抹油想跑,莱西拉住他,给了他一枚铜板。
——三个人里就她落了一句好话,真有眼光。
半仙抛起钢镚,再看莱西目光中清澈的真诚,摇头叹气,一溜烟跑了。
莱西揣度了一下局势:
沈重澜背对着她,裴开霁看不到她,此时正是开溜的绝佳时机!
她紧随在半仙之后逃离现场,寻人借了匹快马,风驰电掣冲到逸王宫前。
宫门口,停着一辆有几分眼熟的马车。
好像是裴家的。
莱西想: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裴家世代与皇族关系紧密,说不准此番是秦国公夫人来寻哪位娘娘说话的。
她点头,加强了这个概念的影响,出示了逸王赏下的身份令牌,长驱直入,快步赶到了御书房门口:
“陛下,臣女有事起奏。”
屋内响起逸王懒洋洋的笑声:“今日不叫‘父王’了?”
莱西心说废话。
那日在所有人面前叫“父王”,是为了让史官认清逸王和她的关系,免得逸王想强抢民女,她都无处伸冤。
有史官的笔作保,逸王总要忌惮七分,自然也就不敢乱来。
今日却不同。
御书房里顶多蹲了几个负责记录帝王起居的太监,她何必叫这玩意儿给自己添堵呢?
莱西素来很有骨气:
“……父王。”
没办法。
有求于人嘛。
伴随着逸王爽朗的大笑,御书房的门被小太监打开了。
莱西生怕他想搞点有违伦常的坏东西,垂头站在门口,也没进去:
“七殿下私德败坏,意图行刺裴夫人,还请陛下严惩。”
来之前,她准备了好多台词。
如果逸王问她“你有什么资格跟朕谈条件”,莱西就把“游侠儿”的消息“倒卖”给他,顺便再痛陈一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大道理。
然而没有。
预料之中的诘问并没有袭来,逸王反而更大声地笑了起来。
他直笑得“哎哟”低叫,手肘撑着案面儿:
“国公夫人说是乌月酬行刺当朝公主,小西则说是他意图谋害裴夫人……”
莱西盯在脚尖的视线缓慢上移,看见了御书房里整整齐齐的四位家长。
莱西:……
莱西:“是的,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恶行事件。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七殿下给世子爷下药、令他看不见我,裴夫人想破除爱子体内余毒,便想问问我与其他人有何不同之处,七殿下怕事情败露,就……”
逸王兴致勃勃地问:“你怎知是乌月酬下的手?”
莱西心说下药的事儿就是她编的,她当然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
莱西:“……请人卜算了。”
逸王又是大笑,摆手道:“禁足乌月酬,至于小西说的那精于卜算之人,送入宫,也让朕开开眼。”
莱西有板有眼地描述了一个男人的形象,甚至亲手绘图,为逸王献上画卷。
她沉默片刻,又问:“陛下可曾听说过‘游侠儿’这个组织?”
逸王端详画卷头也不抬:“嗯?”
莱西:“钤都许多少年以此为生,滥杀朝廷命官。义兄年轻时曾被这些人欺压过,故而知道他们的藏身之所。父王若是需要……”
逸王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有事‘父王’,无事‘陛下’?”
莱西:……
这是什么离奇的走向啊!!!
这是重点吗?!
真是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