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延福宫,移清殿。
道君皇帝怒气冲冲地坐在御书案后,他一手拿着支小羊毫,一手握了枚绘太极图的碧玉球。
殿内左方,蔡京、白时中、李邦彦、童贯,还有六部尚书班列,个个脸色难看。
右方,赵柽面无表情,昂首挺胸,双眼望天。
赵楷站他旁边,脸上同样没甚么表情,但嘴角却隐隐流出一丝揶揄。
御书案正前,赵构、赵模两个站立。
赵模这时已经吓得小脸煞白,瞅瞅边上朝臣,又偷看了眼道君皇帝,急忙把头低下。
赵构一副忿忿,只是他被揍得鼻青脸肿,这种神色此刻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说完了?”道君皇帝沉声道。
“爹爹……”赵模急忙抢着道:“孩儿说完了。”
“我也说完了。”赵构伸手去摸耳朵,却疼得“哎呦”声,手触之处紫黑瘀血。
道君皇帝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沉默,大殿中此刻鸦雀无声。
好半晌,他才看向蔡京那边:“诸卿说此事该如何是好?”
蔡京垂眉,其他人也都不语,这种事情他们可不愿意掺和。
谁也不傻,海上之盟固然重要,但这皇子挨骂又被打,更非小事!
何况还是女真人无礼在先,调戏相国寺女尼,什么摸摸光头,简直不要太无耻,就算是心中真想,可有我们宋人摸的,还有你们化外蛮夷摸的道理?
打了皇子,就是杀头大罪,这只不过是废了胳膊腿儿,说不定还能接上,其实很便宜了吧?
虽然相公尚书们这般想,但谁也不说话,因为他们不知道官家心中的想法,官家不表态,他们就不言声。
道君皇帝看他们不语,脸顿时黑了下来,道:“将金国使者打成这般模样,还让我大宋如何与其商谈结盟之事!”
嗯?众人闻言一愣,随即醒过腔来,原来官家心里,海上之盟是要重过皇子被打的!
赵构抬起头望向道君皇帝,似乎不相信这话出自对方之口,明明是蛮夷先调戏寺内小师傅,自家仗义出手被打受伤,随后才还手反击,结果……结果爹爹关心的居然是打了对方还如何结盟?
丝毫不关心皇室颜面,还有自家伤情!
赵构有些恼怒,可他也不敢说什么,猛的低下头,两只拳头在袖中攥得紧紧。
“官家……”既然洞悉了道君皇帝的想法,白时中抢先开口:“此事确实不妥,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将金国使者打残废了,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呢。”
“是啊!”李邦彦也摇了摇头:“杀了倒还能赔偿金银,废了却没那么容易了事,这分明是在打对方脸呢……”
“怎么?”赵柽在对面冷笑起来,瞅着二人道:“两位相公莫非以为本王下的命令是错的吗?”
白时中讪讪:“王爷自然没错,只不过臣窃以为还不如杀几个以儆效尤,这打残废了怕最终难以收场啊。”
李邦彦叹了口气:“海上之盟涉及燕云大计,燕云乃我大宋开国以来重事,而联金伐辽正是行此重事的最好时机,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错过了这番实现丰功伟业的机会,却着实可惜!”
赵柽冷哼道:“燕云固然是重事,难道我大宋国威就不是重事吗?若我国威不振,懦弱堪忍,那金国还会与我结盟吗?怕不是下了北辽之后就会动心思侵犯我大宋!”
“秦王此言差矣!”户部尚书唐恪道:“想那女直不过区区数户,蜷于东北弹丸之地,独占北辽已经是倾尽国力所有,哪里还有心思谋我大宋?又哪来的人口占我神州?”
赵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唐尚书莫非忘记了五胡之祸吗!”
“这……”礼部尚书张邦昌摇头接过话茬道:“秦王这却是有些危言耸听了,殿下也道是五胡,可如今又哪里来得五胡?不过区区一女真耳,共不得几户,即便下了北辽,那契丹疆域广阔,面积博大,怕倾他全国之力都无法占据,哪来的余力思我神朝?”
赵柽冷冷道:“何谓神州?岂是北辽苦寒之地可比?蜀国富饶,便才有得陇望蜀?中原繁华,四夷又哪个不觊觎垂涎,江南更是自古繁华,烟桥画柳,风帘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换谁不想占而拥之!”
“够了!”道君皇帝听到这里,将手上的碧玉球往御书案上一摔,这球在桌面跳了两下滚至地上,“啪嚓”一声震得粉碎。
“朕不是让你们争得对错!”道君皇帝恼道:“是怎么让女真使者平息心中怒意,与我大宋继续商讨结盟之事!”
下方针落可闻,所有人又开始沉默起来。
道君皇帝阴沉着脸,瞅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蔡京身上。
蔡京眼睛半开半阖,也看不出此刻是醒着,还是已经睡着。
“蔡太师说说!”道君皇帝淡淡道:“此事该如何是好?”
蔡京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