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之后,江宁,安抚使司。
赵柽轻轻放下茶碗,看向前面一名身着官服的跪拜之人。
三十左右岁模样,白面短须,容貌清秀,双眼中透着机灵。
“起来吧。”赵柽淡淡地道。
“是,王爷,卑官尊命。”这人小心翼翼起身,拘谨地站去了一旁。
赵柽沉默几息:“坐吧。”
“王爷在此,哪里有卑官坐着的地方,卑官站着就行了。”
赵柽闻言笑了笑,眼前不是旁人,正是祝秀娘的族兄,风尘仆仆从福建政和县任上赶来的祝祥。
知县这个官职虽然看起来很小,但也不是寻常人能坐的,许多科举正途出身,若是没有朝上关系,哪怕到死,恐也坐不上这一县的主官。
祝祥是祝家在朝上了大笔金银,才一步步运作到这个位置。
“如今你也不是外人,让你坐就坐,正好尝尝本王从东京带来的小龙团,看与那政和县的白茶相比,有什么不同。”
“卑官从命!”祝祥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神色,随后谨慎地坐了半边椅子。
“嗯!”赵柽冲案上的茶碗扬了扬下巴。
祝祥急忙站起谢恩,然后才双手捧起茶碗,仿佛这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不但要仔细地品尝,还需礼着敬着。
随后,一连串的赞美之词从祝祥口中涌出,听得赵柽都有些惊讶,从没想过小龙团还有这么多好处和优点。
他微微点头,手指轻叩桌案,祝祥立刻住了嘴,现出洗耳恭聆的神情。
赵柽道:“可有子嗣?”
祝祥欠身道:“回王爷,卑官有一子一女。”
赵柽顿时笑道:“好,好,前事不提,以免心伤,就说说往后,眼下祝家只剩你这一支,别无旁系,便再没什么庶脉之说了。”
“王爷……”
“嗯,从此之后,你这支祝家就是歙州祝氏的嫡系,你祝祥就是歙州祝家的家主!”
“啊!”祝祥闻言顿时大喜若望,急忙再次跑到地中间跪下磕头道:“卑官谢过王爷抬举之恩,卑官愿意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柽摆了摆手,让他起来,随后道:“方贼起刀兵之祸,乃至祝家家财散佚于贼军乱民之手,或藏匿或遗失,已不可追,但歙州等处的土地产业还在,这些东西本王有个想法。”
“王爷,这些自然都是舍妹五娘的。”祝祥急忙说道。
“此言差矣。”赵柽摇了摇头道:“归属本王老泰山的部分自然给五娘,但家族其他人的,都要由你去继承才对。”
“王爷,卑官不敢……”祝祥推辞道。
赵柽瞅他:“这有何不敢?从今以后你就是祝家家主,振兴祝家还须靠你,本王看你只一子一女实在过少,要记得多生些个,开枝散叶,才能重复歙州祝氏的荣光!”
“是是,王爷说的对。”祝祥心中狂喜,原本以为祝家的所有产业都会让五娘承继,毕竟五娘是祝确仅存的后人,而且又跟了秦王殿下,怎么会把这些财产拱手让人?却没想到秦王贤德,竟如此为歙州祝氏着想。
祝祥又一次跑到地中间下跪磕头,此番却是泪流满面,头磕的比刚才更要响亮。
赵柽唤他起来,道:“事不宜迟,明日就将你祝氏族人的棺木迁往歙州,其间一切都由你主持,至于产业等事,回歙州后查点清楚便可交接,土地商铺,归属你的直接过户,有本王在,也少了许多麻烦。”
祝祥知道这铺面房宅土地等财产过户手续繁琐,尤其祝家家大业大,哪怕他有官身,但歙州知州比他整整高了两级,现在祝家已倒,想办这种事难保不被厚厚刮去一层,但有赵柽又自不同,哪个敢多片言星语?还不得乖乖听话,立马办事。
“卑官尊命!”祝祥此刻忽然觉得,似乎族人全都死了倒也不错,反正他父母早就不在,若不是此刻人都死光,恐怕再过多少年也轮不到他做家主,族中那些产业也没有他半点份,只能眼睁睁地干瞅着。
赵柽又思索道:“对了,如今秀娘有孕在身,但日日思念亲眷,夜不成寐,恐怕神伤,你这番过来正好见个面,本王已经让人安排了家宴,午后在前堂操办,先就不要走了。”
祝祥闻言心中更喜,连连称是。
待太阳刚过正南方向,安抚使司前堂便摆起了宴席,虽然只有赵柽、祝秀娘、祝祥三个,但席上菜肴却颇丰盛。
只是祝秀娘一看到祝祥便哭了起来,祝祥只好劝说,让她保重身子,别太伤心过度,毕竟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难过也于事无补,而且隐晦地说了下毕竟已经怀了皇室血脉,要处处谨慎,不能出任何差池。
祝秀娘闻听此言,不由瞅向赵柽,知是赵柽说了自家怀孕消息,赵柽微笑道:“令兄所讲不差,秀娘当要好好保护身子,不能出什么错漏才是。”
祝秀娘嘴角隐隐出现一抹冷笑,随后只是和祝祥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