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深秋天气,高原天空碧蓝如洗,有一点点微风吹过,扬起都护府门前年轻人鬓间的零碎发丝。
发丝欲挣脱束缚,却总有根脚羁绊。
年轻人回首,双眼看向来时路,瞧过后他深情的无奈的空负大志的眼神慢慢收回,下一瞬化作唇边嘴角浅笑低嘲。
他心中感叹,此处果然好风景,心头的落寞竟都凭减了三分,天广地阔,人自渺小如蝼蚁微尘……
我姓柳,名随云,字梦舒,出身河东柳氏,历代簪缨世家。
我不欲为官,家中上下五代于此朝已出了七名进士,两名探,我参加科举只为考一个状元,结果,又考了个探!
我清高孤傲,轻狂不羁,但我表面却温润如玉,温文尔雅,无论王侯将相,富豪商贾,贩夫走卒,我待何人都彬彬有礼,谦逊有加。
说我虚伪也好,伪装也罢,于我都无任何关系,我亦会认真听你说,但绝不会去在乎,更不会气怒羞恼絮絮胡言,只是最后付之一笑。
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没人能懂。
我本来就要这么悠哉悠哉过上一生,醇酒美人,琴棋书画,高山流水,词赋曲。
可是!
就在去岁,我知道这将成为一场奢望,愚蠢的北辽七十万兵败给了女真,王朝腐朽,大厦将倾,风起云将聚,这天下,要乱了!
可我又如何?漫漫长路远,千山我独行,冷眼看世情?
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做不到啊,我真的做不到。
苏石那蠢货前些天又来找我,对这种蠢货我莫得可说,除了吹捧他的主子,又有甚么见地。
至于齐王?呵呵呵呵!
别人看不透他,我却视其入骨,若说我柳随云是天下
些年来,虽不为官,但家族鼎盛,总对朝事多有了解。
幼博神童士林名号,长学武艺混迹市井,十年养望民间,一朝提举掌兵。
齐王,意欲何为?
苏石这蠢货此次带来他主子的一番话,说得毫不客气,毫不留情,打得我脸作响生疼,但倒是亦不无些道理,我这人向来都会虚心接受一些对的东西,无论出自何人之口。
只是,似齐王,断然不会无的放矢,一言一行都必然有不可告人之深意!
我思来想去,不过是缺人用罢了,此乃激我柳随云出山的小伎俩耳。
不过,这天下将乱,若不袖手旁观,总要有所依附,纵观数名皇子,堪用者几人?齐王或许……尚可?
只是此等事不是要三顾草庐,虚心恭请的吗?为何不来请我,反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跑来陇右养马?
末了,居然还得我来找他,真是好大的王驾……
赵柽看信,脸色无喜无忧,信是苏石写来,持信之人正是苏石那位不愿为官的探表弟。
河东柳氏,簪缨世家,小时才斐,大了更佳,一朝科举,钦点探。
苏石言他这表弟有经纬之才,张陈谋略,可是,这种见解是从哪得来?赵柽疑惑,苏石这浑货自家没几分脑子,怎就笃定他这表弟就可堪大用呢。
从这浑货日常描述,他这表弟自命不凡,清高狂傲,性子虚伪,孤妄自大,平日最好伤春悲秋,自哀自怜,举世皆浊他独清,众人皆醉他独醒。
此等人,哪怕有真才实学,亦需消磨打压!
赵柽道:“请进来。”
片刻,柳随云进入大堂,礼仪不缺,赵柽看座,有人上茶。
赵柽观柳随云,相貌清秀,一身温润,举止有礼,双目有神,嘴角含笑,似对世间一切事物都成竹在胸。
赵柽道:“梦舒远来,本王有一事不明,闻白衣卿相亦出身河东柳氏,原名三变,因行七,又被唤做柳七,不知梦舒在家中行几?”
柳随云闻言笑意更浓,这齐王瞧他不顺眼,憋着坏要压他。
“在下行五,祖上虽与耆卿公不出一支,却同样在市井青楼混了个别名,人称柳五便是。”
赵柽眯了眯眼,此人拿青楼摆烂,看来祖传,他道:“苏石虽为本王侍卫,实乃心腹之人,今日举荐梦舒来我身边,本王不免惭愧,本应三顾柳家,反劳梦舒远来,本王实不够礼贤,只是……梦舒为何不等本王回京?”
你这么急匆匆跑来,你不给我三顾茅庐的机会啊,而且伱也没晚上来,我都没法忘履相迎。
柳随云摇头道:“王爷何必拘小节,随云又怎敢比汉末贤士,如今匆匆而来,是有关乎天下之大事,思来想去,无处诉说,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只好千里坎坷,前来求教王爷。”
赵柽看他,没去请你不乐意了?居然大老远的来给本王出题?
他道:“梦舒有何大事要与本王说?我素闻柳家这几代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除了梦舒都在朝为官,为何不能诉说?”
柳随云摇头道:“非在下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