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修齐之所以要给父亲写劝降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历史上,汪直的儿子经不住刑讯之苦就给汪直写过书信,劝自己父亲上岸和谈。
结果汪直回了封信,大体内容是,自己在海上,才能保住妻儿的命,要是上岸了,恐怕全家都要性命不保。
也就是说,无论汪修齐写不写这封书信,汪直都不会投降。
想想也是,在海上叱咤风云二十几年的老狐狸,怎么可能因为一封书信就上岸投降呢,那也太小看历史上的徽王了。
既然如此,汪修齐自然要妥协一下,写封书信卖个好,暂时保住狗命要紧。
书信虽然可以写,但是是有条件的。
……
定海督抚衙门,后堂。
一周前,汪直率领上百巨型战船,几千精兵,携带大量火枪火炮开赴浙江沿海。
这一举动把直浙总督胡宗宪吓了一跳,于是下令加强戒备,实施戒严,准备开战。
可让胡宗宪哭笑不得的是,汪直本来是想来谈判的。
他带这么多人来无非是展示肌肉,增加谈判的筹码,没想到到了定海港口没人迎接也就罢了,还有无数的炮口对准他的船队。
要在平时,那也就算了,毕竟商人讲究和气生财嘛。
可这次他还还带了两个日本的诸侯过来,本想让这两个岛国的土地主看看我汪直,无论在哪里都很吃得开,就算大明天朝也一样。
最关键的是,有了牌面,以后忽悠这些土鳖军阀,赚钱更容易一些。
结果吃了个闭门羹,这太打脸了。
汪老板生气了,认为胡宗宪言而无信,是个小人。
胡宗宪之前的确是派了两个使者去找汪直,希望和谈。
汪直的本质是个商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自己的海上贸易集团做强做大。
偷偷摸摸地从内地走私茶叶、丝绸、瓷器毕竟不方便。
如果可以让朝廷开放海禁,大量的货物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从大明源源不断的输送出来,这些东西无论是倒手到倭国,还是卖给佛朗机人,那都是七八倍,甚至十几倍的利润。
于是他也派了养子毛海峰和胡宗宪进行了第一次和谈。
作为明朝脑子最活的能臣胡宗宪,在搞关系上那绝对是一把好手,对付傻刚直的毛海峰自然不在话下。
几顿酒一喝,奉承的话一说,加上还送了一堆礼物,这就把毛海峰吹得七荤八素了,直接跑回去告诉汪直,胡部堂是个好人,是真心要谈判。
观察和思虑了快一年,汪直才下定决心,有了这次声势浩大的拜访。
原本对胡宗宪来说,这绝对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好机会,可惜没沉住气,给弄砸了。
眼见着汪直翻脸,胡宗宪花了一年多的绸缪也看就要泡汤了。
这时候他的第一幕僚徐渭建议,让汪直的亲儿子写封信劝劝,说不定看在父子亲情的份上会重新上岸和谈。
于是就有了汪修齐誓死不写书信,屁股被打烂的一幕。
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直浙总督胡宗宪,手里捧着白瓷青花茶盏,茶盖轻轻磕着杯沿,脸色凝重。
这位穿绯袍,绣獬豸的二品封疆大吏,神色颇恼:“这汪直屯兵岑港,谈又不谈,走又不走,到底是要做甚?”
右手位的儒生,年岁约莫三十来岁,蓄着长髯,眼神深邃,他朝胡宗宪微微一笑,淡淡说道:
“部堂,从这情形看来,汪直还是想和谈的,只不过他远道而来,我们却高度戒备惹恼了他,现在他只是要个台阶下。”
一说到台阶,胡宗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顺口问道:
“对了,文长先生,那个汪修齐怎么样了,愿意休书让他父亲上岸和谈么?”
“哎!”徐渭叹了口气,无奈苦笑:
“学生也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居然如此刚烈,软硬不吃,昨天用了刑,依然不肯修书。”
“五峰船主名不虚传啊。”感叹了一句,胡宗宪放下茶盏,看向右手边的武将,“志辅,如若谈判不成,和汪直一战,你有几成胜算。”
皮肤黝黑,面容刚毅的浙江总兵官俞大猷愣了一下,过了半天才支支吾吾说道:
“部堂,这汪直和普通的倭寇不同,船坚炮利,兵强马壮,这次他带来的上百战船全是九桅宝船,要知道我方水师才四艘九桅宝船,其他都是中小型战船。”
偷偷瞟了一眼胡宗宪,俞大猷咽了咽口水继续补充道:
“根据斥候打探,汪直战船上的佛朗机炮经过改装,不仅可以连发,而且射程可以达到三四里,莫说我们的战船下海只能挨打,就算是沿岸的炮台,也很难对他们造成很大威胁。”
“也就是说,对上汪直毫无胜算?”胡宗宪面色沉重,沉默良久,一声长叹。
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