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掉落在地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楚软软如受惊的小鹿从床上弹起身子,连鞋袜都顾不得穿,直往窗牖处奔去。
倏地推开,迎面而来一股热浪。
外头天光煌煌,云烟飘渺,蓝天浩瀚,半分没有要打雷下雨的迹象,她这颗焦灼的心方落回肚子里。
筱筱拾起铜盆抱在怀里眼神飘忽,眼底满是慌乱无措,“奴婢参见九公主,将你吵醒是奴婢的错,请九公主责罚。”
楚软软不在意地笑笑,“不打紧的。我一早就清醒了,本就无心睡眠。只不过不想吵醒你们过来伺候,你再去打一盆水来就好了。”
筱筱一瞬面上雨过天晴,欢欢喜喜地应下,“诺。”
鹅黄色的小小身影一蹦一跳地离去,她怔怔追随她的身影,心里无端羡慕,这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该有多好呀。
昨晚假意睡下后,她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后来许是太困倦了,脑子一沉就阖眼睡去,却在梦中被流民一双双煌煌不安的眼眸纠缠,直至骤然惊醒。
此后再无睡意。
鹅黄色的身影转过拐角,楚软软淡淡收回视线,关了窗牖坐到妆奁前,托着粉腮思忖,好在昨夜到清晨尚未下雨,眼下那些流民应当吃饱了歇息了吧,也不知他……
遽然意识到自个在想什么,楚软软羞赧地捶着案台,“哎呀,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她回眸紧张地左顾右盼,确定没有其他人瞧见她的糗样,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拨弄起妆奁里面的小物件。
筱筱与绿绣和紫依一同前来,三人伺候软软更衣洗漱,喜乐和安康提来食盒伺候她用膳。
喜乐侍立一旁,默默观察着楚软软的一举一动,见她面无喜色,一派忧心忡忡,柔声问,“九公主这是在担忧我家公子吗?”
楚软软一听到公子二字,囫囵吞下口中的白粥,吞地太急,在喉间被温热的白粥呛了一口,急忙狡辩,“咳咳,没有……咳咳咳……”
紫依嗔怪地瞪了喜乐一眼,手轻轻拍抚着楚软软的背,“喜乐姐姐,你真是什么胡话都敢说。”
见楚软软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喜乐并没在意紫依的话,只对着楚软软挤眉弄眼,“我家公子丰神俊秀,惊才风逸,雅人深致,上次午宴过后,拜帖源源不绝,堆积了满满一大箱,多少人跟狼盯着羊似的惦记着呢,九公主想一想也是无妨的。”
安康拽了拽喜乐的衣袖,“喜乐姐……”
“哎呀,别碰我,你懂什么呀。”喜乐拂开安康的手,恼了她一眼,回眸拉着停了呛声的楚软软,“九公主可要好好把握我家公子,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公子不在,临去军营前特意嘱咐她好生陪着九公主,她不得多多提几句么?
不然以九公主的性子保不准转头就忘了,到时候公子还不得拿她开刀?
楚软软恼羞成怒,抡着小拳头就要往喜乐身上招呼过去,“我打死你这个嘴碎的丫头,你别跑……”
“哎呀,救命……”
两人绕着食案你追我敢,其余四人恍恍惚惚被两人抓着摇摆,嬉笑声填满整个寝居。
白凝在小院外就听到玲玲声响,欢声笑语落入耳畔,面上严肃的神色不由得跟着舒展开。
她捏着手中的拜帖快步进入寝居,“奴婢白凝问九公主安。”
“白凝,怎么了?”楚软软搭着紫依的胳膊微微喘气,顺着她的胳膊徐徐坐在食案一侧。
“这是张丞相的拜帖,人在府外等候。”
楚软软觑了一眼白凝手中的拜帖,眸光一转,反问,“张丞相?时夷哥哥去了哪里?”
白凝不敢欺瞒,“王爷下朝后直接去了军营。”
“那便让他过来吧,软软还没有谢过他的救命之恩呢。”
待白凝出了院子,楚软软旋即对紫依说道,“紫依,去沏一壶茶水来,我要好好同张丞相说会话。”
又将其他人推出门去,“你们都到院子外面去,不许进来,谁要是不听话,软软就不留她在身边伺候了。”
喜乐四人本想劝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被人诟病,听到不让伺候立时闭了嘴,只讷讷应了一声诺。
紫依沏完茶,将滚烫的茶壶摆在食案上,随之退到门槛处,待张丞相进了门,悄然退出去盍上了门再退至院外。
张丞相径直跪在地上,“老臣参见九公主。”
楚软软笑的一脸懵懂天真,“张丞相为什么行这么大的礼?软软受不起,您快起来,到软软身畔坐。”
张丞相岿然不动,九公主嘴上说着让他起来,却没有来扶她,可见不是出于真心。
回想起安意说的话,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九公主果真是在藏拙。
“老臣原是想着早些时日去见九公主,只因月贵妃阻拦,一直没能面见九公主,今日老臣特来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