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在楚软软脚上的重量随着铁靴卸下消失，她怔然盯着干净的鞋面片刻，轻盈地转身背对着‘香消玉殒’。
身后铮铮铁甲轰然落地，“奴婢恭送九公主殿下——”
楚软软没有回应他，在翠霜的催促下往太后宫里赶去。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上，锁链撞击着门扉，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门后铁甲里的人正凝视着她，眼里似乎还含着笑意。
长宁宫内，太后拿着银鎏金嵌红蓝宝石拨浪鼓逗弄着襁褓里的娃娃，“沐儿，沐儿，哀家是皇祖母。”
围在她身边的五皇子和侧王妃侍立在太后两侧，一同哄着奶娃娃，一派其乐融融，俨然他们三人才是一家人。
王妃沈芙局促地坐在椅子上眸光涟涟，时不时捻着帕子擦一擦眼角虚泪。
太后抬眸瞥了一眼，一见她这副似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就心口来气，“大好的日子，你在那假惺惺的哭什么。倘若不是你爹求着哀家让你嫁进王府，你焉能有现在的风光？”
她还想再多骂几句沈芙，不经意间瞥到殿外徐徐而来的人，是枝茯带着楚软软进来了。
她轻嗤一声，低头继续逗弄襁褓里的娃娃，佯装没有注意到动静的样子。
楚软软刚进来的时候便听到了太后说的话，她扫了一眼殿内，在太后右侧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安意姑姑，眸中顷刻间湿润了。
她规规矩矩行了大礼，刻意将声音放柔，显得人畜无害，“软软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假意惊讶地抬起头，“是软软来了，十六年没见，竟然这般大了，快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瞧瞧你。”
“诺。”
她刚到太后身边，就被太后捉着手细细端详。
太后口中赞美之词连绵不绝，“先前别人说了哀家还不信，现在瞧着，软软与你五皇嫂真有几分相似呢，只是哀家觉着还是软软更胜一筹。”
“人人都称颂哀家年轻时名动太楚，倘若当时有软软在，哀家都得自惭形秽。”
一席话，将她捧得很高。
她只怕摔下来的时候会摔的更惨。
楚软软淡淡扫了一眼三小姐，她面上虽堆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手中的帕子被绞的皱巴巴的。
这眼角的泪痕还没干，属实为难她要强颜欢笑。
她紧紧抱着太后的胳膊，“软软谢太后娘娘夸奖，软软也觉得软软是最美的。”
沈芙见太后眸色狰狞，等着恭维的笑容僵在脸上，她险些笑出声音来，连忙垂下眼眸捻着帕子遮掩唇畔的笑容。
讥笑后她不忘雪上加霜，“母妃，妾身听闻九公主刚学会说话呢，她是天真浪漫不懂母妃话中的深意，母后千万不要同她计较。”
一番话让太后不得不吃下哑巴亏，又贬低了楚软软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
坐在沈芙身畔的五皇子随手一拂靠近沈芙身侧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浇了她一身，似是不解气，五皇子旋即给了她一巴掌，清脆的响声整个大殿都清晰可闻。
他指着沈芙的鼻子质问，“你怎敢如此同母后说话，马上滚回王府去，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进宫安的什么心思。”
沈芙捂着红肿的脸颊，楚楚可怜地跑了出去。
楚软软只想骂她的五皇兄愚钝，把摄政王喜欢的人打了，若是她跑到摄政王面前哭诉怎么办？
话本子里多的是昔日的心上人后悔了，男子抛弃身边的替身，与昔日的心上人在一起的故事。
倘若不是她时常要演一演楚楚可怜，她真的会信三小姐是个软弱的女子。
这样会隐忍的人，真是个棘手的对手。
太后轻拍着楚软软的手背，“软软，明天摄政王进宫了，哀家做主将你嫁给他做王妃好不好？”
楚软软拍着手，笑的张扬，“好啊好啊，软软听别人说摄政王长得可好看了，比大皇兄还要好看呢，软软要嫁给她做王妃。”
太后眸中一闪而过狠厉之色，“软软，是谁说的，快告诉哀家。”
她的儿子是世间尊贵的男子，不容任何人置喙。
楚软软瞬间抖成筛糠，眼泪哗哗地落下，抱着头瘫软在她脚边，“软软不记得了，软软不记得了，太后娘娘不要再问了。”
这副被打怕的模样只消瞧上一眼，便能猜到是谁。
太后的手重重拍打在桌子上，“枝茯，去传月贵妃过来。”
“不，不能，她……”
似是知晓说了不该说的话，楚软软战战兢兢躲进太后的裙摆下面，抱着太后的大腿抖的更厉害了些，眼泪灼灼低落在太后白皙的腿上。
太后凤眸凛凛，“这孩子怎么怕成这样？荣太妃，快来安慰安慰你的女儿。”
与太后的容光焕发相比，荣太妃面色蜡黄形容枯槁，身形消瘦，露出的手都是干巴巴的，头发垂在手畔似是稻草枯黄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