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起灵点了点头,目光却在张元悠手中的衣服上聚焦,这是一套很干净的男装,张元悠把衣服递到他手里,“热水已经提进屋里了。”如果不准备热水,张元悠丝毫不怀疑张起灵会去山泉里冲个凉水澡。
过去相处时不曾注意的细节,在回忆中被一一总结。
等张元悠吃完烤鸡,张起灵已经洗好澡躺上床睡觉了。
张起灵睡得很香,呼吸均匀,他太累了,张元悠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一时半会可能不会醒,于是也脱了鞋翻进床里。
不知睡了多久,张元悠被人推醒,张起灵已经醒了,他推醒睡梦中的张元悠,和她说:“起来!跟我走!”
“去哪儿?”张元悠睡眼惺忪。
张起灵和张元悠从古楼中搬了出来,搬进了山脚下一个与山顶瑶寨一模一样的瑶寨。靠着对古楼旁外家残存的控制,张明山与当地瑶人沟通,说山顶有个盆地,可能会出现泥石流,危害到整个村子。在各方的组织动员下,整个瑶寨集体搬迁到了山下。
搬迁的整个过程,由张明山和几个瑶人首领主持。
张起灵在瑶寨里修了一座吊脚楼,此后十年,他都一直和张元悠住在瑶寨中,白天,张起灵跟着寨子里的青壮年一起狩猎,他身手极好,很快就被推举为首领,备受尊崇。张起灵偶尔会学着寨子里青年,送给张元悠一些精美的小玩意儿。
有时是梳子,有时是银饰,为了不引人怀疑,他们还按照瑶寨的风俗,举办了一场婚礼。
青山碧溪,张起灵牵着马走在前面,头戴银饰的张元悠坐在马上,一手握缰,另一手捂着嘴咯咯的笑,一头银饰随着她的笑而晃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阳光照耀,张元悠周身都被这温暖阳光镀上一层斑斓光辉。
阳光温暖的照在张起灵身上,也洒在张元悠身上,他们共同沐浴在光明之下。分明知道身后就是张元悠,这个他从孩提时代就相识,后来朝夕相对的张元悠,可张起灵依旧忍不住回头去望,强烈的光芒放大了张元悠较好的面容。
时间仿佛静止,山坡上,张起灵与张元悠四目相对,整个世界在这一刻急剧缩小,只剩下他们二人。他们彼此联系,相互交融,微风拂过,吹起张元悠乌黑鬓发,张起灵再一次听到了风声,三日寂静的风声与自己的呼吸声,从恒古的雪域高原传来。
在失去之前,还有拥有与得到。
山坡上,张起灵枕在张元悠膝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张元悠忽然问道:“你接下来会去哪里?”她知道,张起灵身上肩负着很多的责任,这个男人注定无法为任何人停留,从他重新出现在张元悠的眼前时,她就预感到了未来的别离。
自古离别使人愁,张元悠微垂眼皮,神情恹恹。不知怎么,瞧着张元悠这模样,张起灵忽然笑了。他注视着张元悠的眼睛,目光中露出鲜少见的温柔,“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知道了反而会扛上不可挽回的命运,我会保护好你。”
他的眼睛在日光照射下,依旧是黑曜石般的深黑,纯净如水的双眸染上深沉情意。张元悠只是笑,“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吧!出去不要被人骗了!”
说起被骗,张起灵又笑了,似乎是觉得好笑,“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却是有人骗过我!有个人,说是我的伙伴,结果,把我推进了一个深坑。”那时他坠落神坛,受尽冷眼,张元悠却对她露出了不变的微笑,他明知事出反常必有妖,却还是朝她伸出了手。
她,总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他心甘情愿被骗,又或者,他笃定这个人不会伤害他。他和命运进行了一场豪赌,反正已经是一无所有,像是输光了全部身家的赌棍,绝望孤注一掷。
她恶狠狠将自己推进虫洞,却又跟着跳了下来,抱着他哭泣。黑暗中,她的眼泪颗颗滚落在自己脸上。如果说圣婴的一切是场骗局,在这一切的虚假中,唯有张元悠的感情是真的,她的眼泪像一条细线,拴住了断线的风筝,避免了它丢失在虚空之中。
张元悠搡了一把张起灵,眼神幽怨。
张起灵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张元悠推开他的头,站起来就走。张起灵拍了拍身上的灰,跟了上去。
孤儿院十年相伴,她喋喋不休,却处处维护。
过去是因为责任,命运将他们放在一起,他娶了她,就会一生一世对她好。但出了雪山,他记起过去的事情,想到她的等待。不是所有等待都会有结果,只是张起灵萌生了“想法”,他想让这等待有个结果。
她在等,她会一直等,她会永远等。张家的职责里,没有“等”这个宿命,即使有,她也可以不遵从,她大可以像别的张家人一样离开,可是直觉告诉张起灵,她不会。他无法忽视这种等待,无法忽视这种感情,他明白这种感情。
因为他也对那个人抱有这种感情,一个等待,一个被等待,他们都期待着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