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到这一步,安斯利其实已经有些动摇了。他其实也并没有真的去寻找过艾丽莎,只是一直在一厢情愿地相信她还活着而已。但是这和他坚持心宿二不能使用她的体模又有什么关系呢?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侮辱,他不能允许这样的存在。
【你觉得这是侮辱,而我告诉你,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你知道又一个艾丽莎·奈文威尔重新出现在这世界上,会对那些绑架她的人带来多大的震撼吗?好好想一想吧,在这个论点上,我是真的站在你这边的,安斯利。看在你和你的家人的份上,好好想一想。】
“借口。”安斯利嗫嚅道。这就是借口,它的态度在软化。
【你动摇了。】
该死,这个会读心的怪物……!
“我给你一个建议,”安斯利眯起左眼说道,“去那边挑选一个男性的模型,你可以随便捏脸,捏成谁都可以,哪怕是埃姆斯·麦克莱恩(注1),我不会对你有丝毫的阻拦。唯独不能是艾丽莎,我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一个活生生的她,却是仿生人——”
【我能看出来你的内心在动摇。安斯利,不如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会采用艾丽莎的脸模,但不是全部,只需要确保通过特定的妆容能够让这个仿生人的模样相当接近她。至于这样做的原因,我也都告诉你了。作为交换,我会给你……】
安斯利眯起眼睛看着黑暗里发光的屏幕,现在已经是10点半,他却困意全无。
【……我会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我完全不会有任何形式的拒绝和推辞,哪怕它并非出于我的本心,甚至会令我所栖身的身躯受损。】
“哪怕与本心相反”,这居然是AI能说出来的话。安斯利沉默了,他很清楚,自己那情感的防线已经完完全全被击破,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出发,这才是他完完全全没法拒绝的要求。能够让心宿二这个强大的AI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做一件事,无论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你的确是战神的宿敌,天蝎座最闪耀的第一颗星星。但是在东方古代天文学里,在你所属的那个星团,你是第二颗。”
说着,安斯利竖起了两根手指。
“两次机会,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做。”
一阵静默之后,触控屏突然一闪,切换到了捏脸界面。安斯利心头一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对接仪完全有对纳米微械以外的仪器进行无线传输的功能!要不然,它是怎么神鬼一般地随意侵入本地无线网络的?
【以你的智商,我以为你早都想到了。这就是费格烈公司留下的后门,他们欺骗顾客,让顾客以为自己的设备完全不会被入侵。现在,你还觉得这次纳米病毒的爆发是意外吗?】
一张女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随即又被全息投影到安斯利面前,正对着柜台前方顾客所站的位置。安斯利转过柜台,仔细端详着这张脸,现在他这个穷光蛋倒像是个真正的顾客了。
【我向你保证过了,这张脸并不像艾丽莎,不过你也知道,化妆的力量是相当强大的。】
的确如此。面前的这张脸,除了脸型是鹅蛋脸之外,其他的细节都有差别。安斯利闭上眼睛细细地回忆艾丽莎的脸,她有着一双新月似的眼睛,暗红棕色的瞳孔让人能感觉到一股狂热的魅力。微微上翘的鼻尖,甜美可爱的酒窝,再加上极易出现在脸颊上的红晕,任何时候,只要她出现,就会吸引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体型什么的匀称就好了。但是下面那个为什么是默认选项?】
“哪个?”安斯利往屏幕下方看了一眼,不由得大为震撼,“这东西居然是默认选项?那么男款仿生人也会费心做一个?”
【没想到还有我奈何不了的东西。算了,随便。我看看,补全订单、买家身份信息和取货方式,否则系统会出错,毕竟我们算是跳车进来的。嗯,现在是最后一步了,把你的对接仪摘下来吧,连接到本地服务器。我要把我的主文件全部写入这个仿生人的存储空间里。】
安斯利慢慢地摘下了头上的“发带”,真不敢相信几分钟之前他还想把这东西摔了来着。其实在心宿二提到要一个身体的时候,安斯利就有些担心,害怕心宿二会扔下自己直接跑掉——它是真的有这个能力的!不过心宿二总是安慰他,让他不要担心,还说什么“你仍然是我调研的主要目标。”
说到底,他的脑子对于心宿二是单向透明的,他说什么,想什么,要做什么,人家全知道。可他呢,现在完全摸不清楚这个AI藏着什么惊天的阴谋。
他看向屏幕,原来那些完全图形化的界面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全屏的命令提示符,在计算机基础课上他学过相关的知识,他甚至对自己的编程理解和水平相当骄傲,但是现在,他照样没法看懂这些代码。当然,它们闪得也太快了,他就是一目十行也看不清楚。
突然间,满屏幕的代码阵雨突然停住了,他向屏幕下方看去,只见最后一行的语句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