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利下定了决心,便不再犹豫,奋力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向着眼前指引的方向跑去。这条狭长而弯曲的走廊很快便帮助他甩开了身后的追兵和噪音,这下子他的脚步反而开始回响了。
一路上看着不是关闭就是转到一边的监控探头,安斯利的心里愈发怀疑起来。他头上的对接仪里到底装了个什么神仙,居然能读出他的所思所想?这肯定已经不是为了修复脊柱而进行的纳米微械手术的一部分,虽然他暂时还搞不清楚,但是……
但是这个“声音”不是能读心吗?那么把这几个句子里的问号全部扔过去不就行了吗?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但是现在还为时尚早,或者说,不到时候。等你到了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再说吧,还不能停留在医院里。我已经规划好了路线,坐轻轨离开附近,然后我们再来谈。】
有没有可能,这是一个陷阱?安斯利想了想,还是摇头作罢,如果真的要害他,当初不要打开那扇门就可以了,何必等这么多弯弯绕。
说起来,这些枪手应该也很担心伤及无辜、扩大影响吧,之前在走廊那里,如果贸然使用电磁武器,恐怕被加速的弹丸能瞬间击穿一群人,就像穿糖葫芦一样。
【真难得啊,就算是华裔,现在还能知道糖葫芦的也不多了。】
安斯利有些疑惑,按理说,这个正在和他说话的声音绝对是一个AI,但是它的语言风格也过于接近真人了。虽然还是能捕捉到属于AI的一些词语搭配和文风,但是和他他在学校见过的那些AI比起来,已经像得不能再像了。
【说话像人类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说呢,”安斯利撇撇嘴,“按照我在学校了解到的知识,现阶段的类人AI研发,必然要经过人格模拟这个阶段。为了达成非常逼近真人的程度,研究机构会和医院里植物人的家属签订协议,以一笔巨款为补偿,扫描患者的大脑,尝试着用这种方法来‘塑造’。”
【为什么会补偿?直接扫描活人不行吗?】
“当然不行,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扫描,会破坏大脑的功能。也不是大多数植物人的家属都能同意这项协议,即使是为了科学;有些人依然相信他们的家人最终能够醒来。”
从另一条路径来到一楼,安斯利步伐轻盈地混进逃生的人群,跑出了医院的正门。这里早已是一团糟,他已经能够看到警察严阵以待,不断疏散着人流。轻轨站的入口就在不远处的天桥上,距离他只有几十步之遥,看起来,似乎稳了。
【等等,我忘了一件事情。你能找到类似于发带的结构吗?而且,如果我不提醒你可能不会发现,你现在基本上是裸着的。】
裸着的?那倒也不至于吧。安斯利低头看去,现在的他就像穿着一件连体的体操服,上半身背心,下半身紧身裤衩。硬要说有什么槽点,恐怕就是内裤有点紧,但是他完全没有办法,都这个时候了,生死攸关的事情,哪儿还能在乎勒不勒裆。
还是要把额头上的对接仪遮住,虽然这东西的柔软程度和一般的布料比起来没差太多,但是有些裸露在外的部件还是会暴露的。安斯利思来想去,还是没找到能充当发带的东西。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把对接仪暂时摘下来了,等到下车再戴上。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把安斯利逗笑了:“裸着的”这个描述,怎么说呢,真的非常口语化。
【你是喜欢书面语吗?如果你的确有这样的爱好,那我会勉为其难地试一试。向南坐三站下车,然后再转地铁回到你的住处,我会在那里解释清楚这一切。但是你最好抓紧时间,因为你的手环已经被远程跟踪了,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是你在一个地方停留得越久,就越有暴露的风险。】
他刚一走进车厢,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无他,唯穿着清凉尔。安斯利一点都不在乎,他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初中的时候,班上同学那种戏谑而蔑视的眼光,让车厢里其他乘客的审视比起来格外地温柔。
他并不是一个很会在乎其他人看法的人,对他来说,自己内心的舒适比其他来的都重要。
刚一下地铁,他就迫不及待地戴上了对接仪,先前找回了健步如飞的感觉之后,刚刚这半个小时的经历简直是如坠冰窟,格外地难熬。一路上,不管是路边散步的年轻情侣,还是从学生公寓电梯里走出的清洁工大叔,无不惊讶地对他行注目礼,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
【似乎有点情况,但是现在说也太晚了。事实上,因为你过去几天几乎没有进行体力活动,根据你体内各项指标的变化,你很快就要进入脱力状态。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你最好抓紧时间休息,很快你就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可不是嘛,他已经感觉到了……安斯利关上门,无力地靠在门上,他的双腿已经发软,甚至在打颤,但即便如此,也比之前那种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吃奶力气的日子要好过些。
所以,现在是不是应该掏心掏肺一下了?
【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