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围观的人群悉数散去,整个衙门只余下孙映舟与陵游二人。
孙映舟无精打采,呆呆地看着村民等人离去的方向,直到身后之人忽而唤了她一声。
“三师妹。”
孙映舟回眸,神情恹恹。她有气无力地回了句,“二师兄。”
陵游缓步走近,“三师妹,师兄想同你道歉,说声对不住。方才之事都是师兄一人做主,未曾询问你的意见,希望你莫要生气。”
孙映舟摇头,“我没有生气,就是觉得难受。好人没好报,坏人做尽坏事却逃脱制裁,我心里难受。”
她问陵游,“二师兄,世事总是如此么?”
陵游抬步走至她近前,伸手笼在她茸茸的发顶,他半俯下身子与她视线齐平。
这一次他将距离把控得恰到好处,不会过分暧昧,又自然而然地与她贴近。
隔着这般距离,孙映舟能清晰地看到对方有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瞳,鼻梁上还有一颗若有似无的小痣。
可她无心欣赏。
她半垂长睫,眼中常年闪耀的光似被扑灭,她听见一道清润嗓音从面前之人口中发出,“并非如此,我们修仙之人不就是为了匡扶正义而行此路。或许路途艰险崎岖,然道心不变,方得始终。”
“我知你心中不平,但人世不同于宗门。下山历练之时你我行事需多加思量,无心之举或给凡人引致烦忧。”陵游此番说的确是实话,从前他行事多是亲力亲为,难得吩咐兄尊手下办事,竟办得一塌糊涂。
孙映舟理解却无法认同,她轻问:“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不仅是问陵游,也是问她自己。
“我所言当然不是让你袖手旁观。”陵游弯了眉眼,“你不也曾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凡人尚且如此,修仙之人又岂会不明此理。只是现今时候未到,或许需得稍作忍耐。师兄相信你,有朝一日你可以改变这些不平世事。”
他没有以过来人的身份颐指气使地阻拦她,亦不是让她不去作为。他的言语就似一汩潺潺清泉,润泽她心底那处被不公正啃食出的缺口。
“那——”孙映舟垂眸看了眼地上的黄土,抬眼间往日神采重现,双眸晶亮璀璨,“二师兄!我们一起去把村长和连家的钱都偷出来分给村民好不好?”
陵游一噎,“咳咳……三师妹你我皆为宗门弟子,不可做此等偷鸡摸狗之事。若传出去,宗门名誉何在?”
“哦。”孙映舟眸中光亮骤失,眼皮再度耷拉下去,整个人又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陵游直起身子,“我这儿还有几颗往生珠,你随我一同去那三户人家处看看,现场是否还有残余亡魂可以超度。”
“超度亡魂?”孙映舟仰头,感觉稍微恢复了点气力。她点点头,“好。”
出事的三户人家离得不远,有两户甚而还是邻居。二人向路人亮明身份后,便循着路人指路的方向而去,不出多时就寻到边家宅子。
边家与通家紧挨着,仅有一墙之隔,此刻两座宅子大门敞开,过往的行人却似见着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纷纷绕开这两家门前之路,紧紧贴着墙边行走。
夏日闷热,此处又刚出过命案,衙役们前来也只是将尸身草草收走,并未做多么细致的清扫事宜。
闷窒的空气中仍然漂浮着浓重的血腥气,经过一个上午的暴晒,已经捂出一股怪异的臭味。
蝇虫四处飞舞,停落于血迹之上,久聚不散。二人靠近之时,蝇虫被脚步惊起,振翅发出嗡嗡声响,实在是恼人。孙映舟本就心烦,泄愤似的挥舞着袖子驱赶蝇虫。
她眉头紧皱,鼓着红唇很是不悦。陵游伸指在她眉心轻轻一划,孙映舟愣了愣,疑惑地看向他。
“总挤着眉头,这里可要生出字来了。”
孙映舟垂下目光,对于陵游的逗趣不甚在意。她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元气,斜摆着脑袋于行走间将身子拖动。
孙映舟上一次如此受打击,还是她大一那年军事理论考了36分,看到校园系统上的分数她不敢置信,甚至跑去问室友军事理论的成绩是不是先出一半,过几天再出另一半。
室友笑话她,“你以为出成绩是付定金呢?先付定金再付尾款,你想什么呢?”
她花了一天时间才重新振作起来。
而今她遭遇的打击比那时尤甚,整个人浑浑噩噩,垂着眼皮跟在陵游边上。看他从袋子里摸出几颗灰白珠子。
陵游右手捻诀,往生珠立时悬于半空,炎炎夏日之下几线黑影自宅中各处血迹析出,缓缓漂浮而上,一头扎进往生珠里。
孙映舟微微抬了眼皮,从消沉中短暂抽离,看着陵游熟练的姿态心中溜过一丝感慨。
——二师兄业务范围还挺广,全能型选手,什么都会。她眼光可真棒。
女子斜支的脊背不由压低几分,她收回目光,二师兄真厉害,不像自己,初来乍到什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