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墨云翻涌,长河无风无浪,一眨眼工夫,孙映舟与陵游被幻境传送至渡口边。
不同于她进村时一个人也见不到的冷清之景,此刻岸边站满了人,每个人的面目模糊不清。
每个人似乎絮絮叨叨都在交头接耳,但他们的言语就似飞舞的蚊蝇嗡嗡而响,没有一句是正常的言语,像蒙着一层皮或是浸没到水中堵了耳朵一般。
孙映舟和陵游手牵着手也站在人群中,她顺势同他说了歌谣的事情。
陵游听罢,视线落在远处,上下嘴唇一碰,“他们要洗她。”
“什么?”孙映舟听不懂,微微拧着眉头扭头看他,“他们不是要淹死她么?”
陵游抬眸,眉宇清冷疏离,“一个意思。委婉一点罢了。”他又偏头看向平静的河面,“凡人总爱在一些无用之事上费心思。”
孙映舟侧眼看他,默默拉平唇角看向他处,二师兄是在嘲讽他自己么?不懂,也不好问。
熙攘人群自动退开一条路,道路尽头拄着拐杖的老村长在男人的搀扶下慢悠悠走近,而他身后跟着三人,居中那位正是梁藻。
她还穿着守神时的衣裙,双手用麻绳捆缚在身后,被身旁比她高大许多的村民押着向前行进,像个犯人一步步迈向她的“刑场”。
多么荒唐。
“村长求求你不要……她才十四岁,您晓得的,她阿爹走得早。我们梁家只剩我们娘儿四个,萍妹儿和妹儿还小,求求你放过藻妹儿!别洗了她,别洗!”全二花的声音穿透人群清晰地传到二人耳边。
全二花拦在他们行进的途中,她跪在地上,头不断扑进尘土中,苦苦哀求。老村长却是不为所动,抚着长髯不言不语。
村长身边搀扶的中年人一脸倨傲,不屑地俯视狼狈哭求的全二花,向人群里的全力使了个眼色。
全力忙上前拉住全二花,口中还不停劝,“妹子我知你心里难过,但……唉,藻妹儿那样你也是看到的,洞里就她一人。这……她坏了清白,你跟我不都亲眼看到了吗?”
“没有没有,藻妹儿清清白白,她只是去洞里守了一夜……什么都没发生过。”全二花连连否认,她挡开全力的手掌,头再度伏进土中。“藻妹儿清清白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发丝蜷曲粘连在脸上,两眼已哭得通红。
她也知自己说的并非事实,她只是想保住女儿的性命,他们都说脏了身子的女娃用水洗了就会干干净净去天宫伺候仙神。
可是她不明白啊,她的藻妹儿怎么就不干净了,她不明白为何偏偏要洗她的女娃娃?
老村长在此时睁开浑浊的双眼,手中拐杖重重杵在地上,“若她清白,便该当着你我的面羽化登仙,你自己睁大眼瞧瞧,你瞧瞧她现在是什么模样?我看咱们落仙村的规矩你是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给她说说,让她长长记性。”拐杖一抬,轻轻碰触趾高气扬的身边人。
那人撇嘴,很是不耐,“若守神的女娃在洞里被哥儿给占去身子,要么二人结成姻缘。要么……在这净河里洗干净了身子,好去天宫伺候仙神。”
“洗干净身子而已,为何要洗掉她的性命?村长,村长不要!藻妹儿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求求你们不要让她死好不好?”
全二花反手拽住全力的衣裳,仿佛抓到什么救命稻草,“哥,你帮我跟村长求求情。哥,保桦走后都是你一直帮着我们,哥你再帮帮妹子,藻妹儿可是你的亲外甥女呀!你救救她!”
“这……”全力左右为难,他也舍不得梁藻死,可村里的规矩如此,他哪敢多说什么呢?但看自己的亲妹子哭成泪人,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看向村长身边的男人,“泽鑫哥要不——”
连泽鑫瞪了全力一眼,心道不成器的家伙,同娘们儿似的尽是妇人之仁。全力被他这么一瞪,不敢说话,只好低头拉自家妹子,将她从地上拖起。
连泽鑫被全二花哭得耳朵嗡嗡响,眼一斜,“你女儿脏了,她被野男人玷污了。如今没人出来认,按规矩她就得放净河里洗。”
孙映舟在边上听得鬼火直冒,差点将陵游的小手掌捏碎。
“三师妹此乃幻象。”陵游不免出言提醒。
“我知道,但不妨碍我想给这人脑袋来一拳。二师兄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狗屁。按他们所说,所谓‘清白’的姑娘被男人‘玷污’就肮脏了,这么算的话,到底谁是脏东西?谁才应该丢到河里洗干净呢?”
陵游闻言弯了弯唇,他也觉着这些脏东西一个两个都该丢进河里好好洗洗。
“且不论什么‘清白’本就是脏东西发明出来套给女人的枷锁。”孙映舟重重呼气,“我可去他大爷的。”
陵游见她要出手,轻轻回拉,目光落在人群之中,“稍等片刻,事情应该尚有转机。”
“好了别在这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老村长发话,“让开。若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