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渺走上前,望着满墙的残骸,一时不知该作何动作。
耳畔静悄悄的,她听不到任何声响,眼前的石墙也模糊了一瞬。
从槐安镇离开时带走的糖丸一直放在身上,颜渺熟稔的朝口中塞了颗糖丸。
甜味融化,她的视线似乎也清晰了许多。
草药的异香浮动在身畔,她走到一处头骨前,与那空洞洞的眼窝对望了一会儿。
“你身上这道灵脉,好熟悉。”
头骨忽而开口,颜渺惊了一瞬,才想退开,却又听它道:“别走呀,让我的眼睛看看……唔,我好像见过你。”
颜渺这才瞧见,石墙的旁侧,一排琉璃瓶里装着的眼珠子正滴溜乱转,齐齐望向她。
颜渺头皮发麻。
正当她想朝另一块残骸走去时,脚步却被头骨再次说出的话语绊住:“这道灵脉,是千瑜师姐的?你是云浮宗弟子吗?”
颜渺骤然调转了脚步。
她抬起手,几乎不受控的轻抚上那块头骨。
灵力缓缓涌动,连结在一人一头之间。
不同于在白缃记忆中只与千瑜的匆匆一瞥,在这具残骸的记忆中,她见到了尚在云浮宗时,还未坐在宗主之位的千瑜。
尸骸的主人名为姜惜云,曾是在千瑜之后入云浮宗的弟子,按照入宗门先后排辈,该要叫千瑜一声师姐。
残骸能承载的记忆有限,会将过往记忆如残片一样打散,只留下残骸主人灌更多注意念的画面。
颜渺第一眼所见,是许多年前的论剑,千瑜立在论剑台上的一幕。
长空之下,少女一身素色衣袍,手腕翻转,迟云剑如流云一般收在手中。她弯下身朝对面的男子作揖,柔声道:“凌师伯,承让。”
于论剑中败给她的,是旧时的凌泉宗掌事。
那年的千瑜还不是云浮宗的宗主,执一柄迟云剑,成了宗门的论剑之首,中洲剑修中的第一人。
朝阳初升,霞光万丈,云浮宗旧时的宗主走上论剑台,将宗主令交到她的手中。
千瑜的面上有一瞬错愕,继而整理好表情,恭敬接过宗主令。
那是姜惜云在论剑台下所见的一幕。
“师尊……”
颜渺一时看得出神,开口轻唤,不知觉间画面斗转。
视线再次清晰起来,彼时千瑜已是云浮宗的宗主,议事殿内,几人聚在一张桌前,千瑜倚在堆满软垫的椅背上,听着对面的女子同她辩理。
那桌前四人只有姜惜云一人颜渺未曾见过,除却千瑜,其余两位一是云浮宗的掌事千珏,另一位是她曾寥寥见过几面的小师叔,宋知砚。
“不用商量了,你不能去黎荒。”
千珏同颜渺的记忆中一样,仍是一板一眼的性子,正直着腰板坐在案前,严肃道,“黎荒大乱,中洲亦不安定,此一去黎荒便是月余,如今苏南齐逃脱在外,云浮宗,甚至整个剑宗,都还需你来做这颗定心丸。你和惜云留在云浮宗,我和知砚明日就带人前往黎荒。”
姜惜云以手撑桌:“千珏师姐,不,千掌事,不是说好了我也可以去吗?”
千珏看她一眼,义正严词的拒绝:“不行,你年岁尚小修为不足,在宗门好好呆着,少听阿瑜瞎安排。”
被点了名的千瑜闷声看一眼千珏,活像个受气包。
颜渺在旁看着,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千瑜身上,尽是眷恋。
纵然那只是一道薄薄的影,一捧再也掬不起的清灰。
姜惜云仍不服气:“可是……”
千珏态度强硬,拍桌道:“没有什么可是。”
姜惜云偃旗息鼓。
“好了,惜云,小珏。”
千瑜坐直身体,将身后软垫抱在怀中,“苏南齐实难对付,非是他修为亦或剑术较常人出色,而是他在旁门之术上总能出其不意,我们万不能掉以轻心。”
千珏冷哼一声:“旁门之术?不过是一些为祸他人的邪门外道,都是些见不得台面的东西。”
千瑜接着道:“所以此次由我前去黎荒,你们几个留在家里,好好照顾长宁她们。”
殿内沉默良久。
姜惜云小声开口:“可是师姐,我还没收徒呢,没什么人需要照顾……”
这一点微弱的抗议被几人忽略不计。
几人草草商议过,便算将此事定下,议事散去,姜惜云耷拉着脑袋出来,一路上有小弟子前来,叽叽喳喳围在身畔。
姜惜云入宗门的时间晚,只因拜在掌教门下,辈分高出一点,同晚辈弟子们的年岁相差却不多,总是得他们的亲近。
小弟子跟上姜惜云的脚步:“姜师叔,都说此次黎荒平乱是宗主亲自前去,还会带上宗门中的弟子一同,是真的吗?”
姜惜云点点头,没精打采道:“你们的消息可够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