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有些话跟熟悉的人无法说出口,但可以向陌生人倾述。
白思君自顾自说着:“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有段时间生意不太好,我的学费都交不起了。我老娘挨家挨户去找人借,我嫌她丢人,不肯去上学了,她把我打了一顿。这辈子她就打过我一次,打完后她自己也哭了。”
“我老娘是个特别傲娇的人。她年轻时候在文工团待过,舞跳的特别好。以前他们有个领导跟她有争执,有一次表演,领导说只要她道个歉,人就给她当领舞,她宁愿不上台都没松口。后来有了我,她却一直给人低头……”
白思君絮絮叨叨讲着,徐笑认真听着。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七八十年代的益州街头,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衣,深蓝色长裤的女孩。她梳着简单的麻花辫,小巧的脸,一对眼睛又圆又亮,里面写满了倔强。
那女孩走起路来一定虎虎生风。
“不好意思啊,跟你唠叨这些。”白思君说。
徐笑忙摇摇头,说:“应该是我该谢谢您给我分享这些。”
白思君看到她眼底的真诚,心里一阵温暖,嘴上说:“你是个好人。”
徐笑适时开了个玩笑:“现在这句话一般不用来夸人了,不过我还是接纳。”
白思君顿了顿,随即笑了一下。这一笑,好像那些难受也淡了一些。他又说:“谢谢。”
“不客气。”徐笑说着,又说,“看到您这样,您母亲一定不会留遗憾的。”
白思君一愣,有些含糊地说:“也许吧。”
这时候,旁边传来一阵轻轻的咳嗽,徐笑看过去,发现沈矜怀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树下。
她慌忙站起身,白思君也站了起来。
他客气地冲着沈矜怀打了声招呼:“沈教授。”
沈矜怀嗯了一声,说:“您女儿刚才在找您。”
白思君闻言,忙说:“好好,我这就去找她。”
他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徐笑说:“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
“徐笑。”
“谢谢你,徐笑。沈教授,待会见。”白思君说完,快步往殡仪楼走去。
徐笑心里松了口气,一直目送对方走远才回头,一回头,就发现沈矜怀正若有所思盯着她。
见她看过来,沈矜怀悠悠地说:“小太阳啊。”
徐笑耳朵一热,瞪了他一眼:“少讽刺我。”
沈矜怀一只手抄着口袋,另外一只手拿了一只烟放嘴里,一边走向她:“怎么,我就不能夸人了?”
他还戴着那副细框眼镜,只不过少了刚才的庄重感,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领结微微拉开,露出一点儿冷白的皮肤,配着说话的调调,又恢复了那副散漫的坏痞。
这个人,工作和不工作时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徐笑问:“你工作结束了?”
沈矜怀说:“基本结束了,明天都是六子他们的事。”
徐笑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今天的事情,抱歉啊。”
沈矜怀开了句玩笑:“就这样道歉,有诚意没诚意?”
徐笑心说我诚意十足好吧,嘴上说:“那怎么办,要不请你吃午饭?”
沈矜怀说:“今天就算了,不适合。”
他才给遗体化完妆。
徐笑隐约猜到原因,像是为了证明,盯着他说:“没事,朋友才不会介意这个。”
沈矜怀嗤了一声,要笑不笑看着她:“就这么想跟我做朋友啊?”
徐笑回视着他,说:“不行吗,还是你不愿意?”
沈矜怀将烟从嘴里取下来,眯着眼睛看着她。他微微侧着头,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颚线,说话的腔调拉的很长:“我要说我不想跟你做普通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