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结实的黑土地,生着一丛又一丛的白花鬼针草。皙白的花瓣圈在黄色花蕊四周,像是摆在棺材边的白菊花。
旷野茫茫,我只身独立于天地间。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找到目标人物啊?
纸上谈兵头头是道,实际操作是只菜鸟。我漫无边际地往前走着,脚下的泥地慢慢消退,碎石子渐渐堆积。一片青葱的稻苗正在卖力生长,远处有几个人头戴草帽正在插秧。
难不成是个农人做梦下田干活吗?我自小生活在农村,想要融入他们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想到这我悄悄松了口气。
一群孩子从我身边穿过,有的背着新买的米老鼠书包,有的斜挎着母亲缝的手工布包。相同的是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热情,脖子上都戴着红领巾。
四周涌起白茫茫的雾气,吞噬了农田,也模糊了其中做活的农民。眼看那些孩子越走越远,身后的白雾越靠越近,我忙小跑着追上去。
来到一所小学,上锈的铁门前是一条长满水花生的宽阔河流。孩子们越过臭水沟,经过门前两位少先队员的检查后才得以进入学校。我藏在路旁的草垛边看着他们鱼贯而入,免得打草惊蛇。
整个下午,我坐在草垛边的树墩子上看着河水粼粼波光打发时间。偶然路过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臂弯挎着的竹篮里斜插着两根白中带青的萝卜,薄薄的黄泥巴盖住了萝卜细长的尾须,碧绿的叶片上沾着一层朝露般的水珠。
“小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乡下没有接送孩子上学的习惯,我歪着头想了想,笑道:“我……来这里找同学玩儿的。可是,走到这里有点不认识路了……”
“哪个屯的?”
“额……”赵钱孙李,选个大姓准没错,“张家屯的。”
“哦,那你不该在这里啊,你得绕过这学校,从大门沿着那条石子路一直往前,右转,进入小田埂,接着不用转弯就能到张家屯了。”
“这样啊……”道谢后,心里正琢磨眼前这个老太太会不会是这场梦的主人,她已经转身走了。我起身欲追,脚下的泥巴路越走越细,老奶奶的背影逐渐被白雾吞噬,一丝影儿都不见。
看来不是她,难道是那群孩子?小孩子能做什么梦?无非是上上课,玩玩游戏……这能值钱吗?七天的费用也不算多,应该不难赚吧,不对,还有洗澡跟那身衣服的钱需要支付,也不知道究竟得赚多少费用才能摆脱这一切。
下课铃响到第四遍,原本锁着铁链的校门被人打开。开门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身材臃肿变样,正用一脸狐疑的表情看着我。
不一会,接二连三的孩子们鱼贯而出,像炮弹出膛般迅速消失在雾气茫茫之中。可接下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青翠的树木开始枯萎,树皮翻着卷儿滑落一地,触之即碎。河水干涸,升起一道道苍白的烟雾,在半空中集结成片,驱之不散。草垛无风却一丝丝散开,抽丝剥茧后化为空气般透明。
眼见校门也将化为乌有,我这才意识到方才老奶奶所说的大门是什么意思。这扇小铁门很明显不是学校正门啊!
一路箭步穿过校园里的花坛,几株白玉兰树花瓣缤纷而落,宛若天神降下诺亚小船,游荡在空气里,消失在大地上。
左手边一排教室表面的蓝漆逐渐掉落,变为黑白老电影里的灰色背景板。脚下道路开裂,一道道细纹迅速扩张陷落,化为空洞的黑色悬崖。
忍着心里的焦急与慌张,踏着一块块碎石,终于追上了这群选择从学校大门回家的孩子。
躲在一株柳树后,右侧的河流一段段凭空蒸发升起白雾。我知道停滞不前的时间所剩不多,只好擦擦额头的汗水,按下几乎要破腔而出的心脏,缓步跟在这群孩子身后。
呼吸浓重,脚步深沉。
天色渐晚,我一路跟着眼前这个马尾辫上绑着大红色月季花的女孩,终于确定了她就是目标人物,也就是这场梦的编织者。
随着她的步伐,世界在她脚下延伸,砖瓦房一间接着一间坐落在道路两侧,昏黄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她握着手中的铅笔,满脸笑意。
那是她跟另一个短发女孩交换的纪念品。
她们一起长大,一起考试,一起进入同一所高中,只可惜,一个选了文科,另一个学了理科。即便如此,她们依旧是最好的伙伴。
她陪着她去送情书,陪着她誊写笔记……
下课时,她们携手共去厕所,蹲在相邻的坑位互相在隔间木门上写上小秘密。短发女孩悄悄打了耳洞,她就买了宝蓝色的耳钉作为礼物。
转眼到了高三第一次月考,这些天短发女孩似乎有些不舒服,脸色苍白,昏昏欲睡。她很担心这位好友的身体健康,以为这不过是近期忙于复习才导致的精神不佳,于是约她考完试的那天晚上一起去超市买咖啡。
短发女孩家境很好,住在豪华的商业区,门口的保安岗亭中有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