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也跟着牵动了一下，他咧了咧嘴。
“解放前，我父亲在私人煤窑里干，那时候是没有金属支架的，也没有矿车和轨道，连矿灯也没有，点的是煤油灯，拖着一个大筐子和掏扒开刀在洞里钻来钻去，仿佛老鼠一样。”老顾见文黑无聊便聊起了父亲。
“哎呀，那啷个要得唷，顶板拿什么支护？井下有瓦斯不会爆炸嘛？还敢点煤油灯，再说………再说，用筐子又装得下好点罗…………那时的掏扒开刀是不 是就是我别的这种和你身上背的那种一样呢？”文黑充满了疑问和好奇，那时挖煤怎么会是那样子呢？
“掏扒和开刀就是我们身上背的这种，开刀用来砍木头支护巷道，那时没有矿灯，只有煤油灯，是很危险，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一天听说要爬进爬出好几趟，一天挖不到几百斤煤炭是没有工钱的，那时一家人都是黄皮寡瘦的，饱饭都没得一顿吃。”老顾神色有一些黯淡，那是一些久远年代的陈年往事，不过记忆却很清晰，老顾说来历历恍如就在眼前。
“唉，下力人可怜啰。”文黑的眼中也渐渐失去了神采。
“我跟你说我父亲在井下还养了一只宠物呢。”老顾见文黑蔫蔫的便给他讲点有趣的。
“是什么宠物？”文黑果然上当，忙不停追问。
“是一只老鼠，父亲编了个竹笼子把它关在里面，毎天都给他带吃的，有时干活累了便和它说说话，那老鼠吱吱吱吱的仿佛听得懂他的话。”老顾继续说。
对老顾的话文黑是有一些质疑的，老鼠连木料也要啃个洞钻过去，何况是竹子编的，那对于它来说只不过是三二下的事，早把竹笼咬坏了跑了，肯定是瞎编的。
“巷道中没有吃的，老鼠跟着人跑越钻越深，渐渐的人便成了它的依靠。我父亲说宁愿自己不吃也要省一口给它吃，因为它是他的保护神。”老顾看出了文黑的疑问，继续解释说。
“为什么老鼠是他的保护神呢？”文黑反问。
“因为老鼠活着，不惊慌失措乱跑说明空气良好，瓦斯也没有大量涌出。所以人是安全的。”老顾接着解释。
瓦斯的特性文黑还是了解的，它只有在浓度5%一16%且氧气充足的情况下才容易爆炸，浓度高了反而不容易爆炸，但是瓦斯浓度大了没有氧气的话是会闷死人的。
“那时瓦斯爆炸，燃烧是时有发生的事，不过更多时候是人缺氧闷死的。”老顾解释了一句沉默了。文黑很好奇他为什么忽然就不说了。
“有一天，我父亲干着干着忽然发觉老鼠死了，油灯渐渐暗弱下去，他猛吃一惊慌乱向外爬去…………”说到这老顾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文黑想到了什么，他………不想再聊了。
“他只爬出去了十几步……………”老顾自顾自说完便垂下了头。
他们都沉默了，那是一段谁都不应提起的往事，文黑很后悔，不该起初聊到这个话题上了。
嚓嚓嚓嚓嚓……………
岩石的爆裂声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
文黑和老顾站起身继续推着车往前赶去，现在离垮口处只有三百来米远了，又看见了如萤火虫般闪动着灯光的工友们了。
“带几摞笆片走。”老顾看轨道边堆着几堆笆片，想着等会儿要用，便吩咐文黑装上一些。文黑应了一声捡了五六摞，见老顾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又捡了几摞。
文黑和老顾推着车继续向垮口处走去………忽然车轮撞到铁轨接头处“碰”的一声便下道了，木料也撞散了，横七竖八地搭在车上，笆片也有两摞给震下去了。
嚓嚓嚓嚓嚓…………
文黑并没有在意顶板上岩石碎裂的声音。唉，还有不到一百米就到垮口了，到远不近的，又要抬车上轨道还要重新装木料，真他妈烦人，文黑有些丧气。
不料老顾听到岩石碎裂声却脸色大变，暗叫一声不好，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刚想张开嘴大喊。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
…………………
文黑忽然看到了一幅极其恐怖的场景…………一排排的金属支架像潮水一般从垮口那里向这边似多米诺骨牌一般一架压着一架垮塌过来。
轰隆隆的巨响，带着冲天的灰尘向这边扑咬过来。
那是一头从末日赶来的怪兽，吞噬着一切，也蔑视着一切，山崩地裂，摧枯拉朽。
完了，完了，生命之门已重重关上，现在这儿已移交给了地狱。
死神的獠牙闪着雪亮的光。
他妈的，这下埋了也死了…………
死神狞笑着扑了过来，扑了过来……………所有的生命都将在这轰隆隆的巨响中被碾得粉碎，连渣也不会剩。
顾莲，叶老师…………
永别了……………
生死的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