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机会,作画的程日兴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凡有心跟任何人都能说上几句。
“这人姓程名日兴,是有名的画痴子,幼年贫困没有正经学过作画,后来进了古董铺子做活看画防画多了慢慢儿有了点门道。”
“只防画能到这种程度也是天赋过人了,我观他笔触,开始几年还有些刻意,后期也有了些独特之处了。”
“确实,虽说我不懂赏画但也觉得有所进步,尤其这两年送来的,等明日我叫人送来,和最初作的相比都不像出自一人了。”
“好。”说完好字黛玉心里一惊,他们只说了几句话自己就好像面对熟人一般应了下来。就好像他们已经相识许久了,即便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众人交口称赞的俭二爷的真实面貌。
“这几年程日兴一直在南边跑着,没去姑苏却也去过四周,你可以瞧瞧有没有什么熟悉的。”
其实姑苏她也并不熟悉。
“可惜,我当年甚少出门。”
“还有很多机会的,”王俭看黛玉望向窗外也顺着看过去,窗外除了逐渐阴沉的天什么都没有。
“没有了,林家的老宅已经卖了,”黛玉想想当年的情景心里酸涩起来,年幼时她曾问过为何要卖,琏二哥说没人打理时间久了也是荒废破败,不如一并处置了。
林家老宅不会荒废,但是再也不会属于自己了。
她过于消瘦了,王俭看着黛玉侧脸暗自摇头,应该养胖一点,照万全话说,人结实心情自然也能好些。也不知道黛玉这种仙仙的小姑娘爱不爱吃馒头,补充气血这玩意儿还是比其他东西更有效的,可能弄些精致的形状容易接受?但是普通形状的好像显得更有力量一些。
“我再也没有地方回了。”
“不会的,”王俭心里想着怎么让黛玉结实点嘴里随口回答,“那宅子我托人买了,你若想过去随时都可以,那边看房的是个可靠的,不会给你弄坏了什么。”
“俭表哥?”
坏了,他说漏嘴了。
黛玉扭头看向王俭,王俭略感尴尬避开对方目光,这话说得好像显得自己如何深情厚谊暗中怎么样似的,没必要不至于,他实在也没做过什么。
“嗯,贾琏说房子不错,以前打算过去姑苏发展正好有个现成的便直接买了。”
王俭说得轻松黛玉却是觉得沉重起来,她或许猜到今日相见的原因了,许多事情就是她刻意不去想也不会不存在。
“俭表哥,”黛玉想开口说什么话制止对方开口,只是刚说了三个字又觉得不忍,犹豫之下索性扭回头再次看向窗外。
“林妹妹,你,”王俭长出一口气,话都说到这里再纠结也没什么意义,“愿意再回老宅看看吗?”
黛玉望着窗外没有回话,王俭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姑苏现任知府我认识,是个能干的,这几年在他治下姑苏比以往更热闹了,你若是挑好日子回去赶上庙会热闹场面不比京城差。”
“我很久以前去过一次那边,跟北方竹子不同,粗壮挺拔很多。不用特意去找,就是路边竹林的说不定都比潇湘馆那片郁郁葱葱。当然潇湘馆那儿的也很好,只是人工终归比不上天然。”
“唯一的缺点就是气候湿了些,也不知道你来北方这么多年还能不能习惯。不过问题不大,开封那边和京城差不多,你住腻了换个地方也简单。”
“万全你知道吗?他找过几次宝玉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过,他是个相当妥帖的人,就是去了个陌生地方也能很快熟悉起来,出门有他陪着保准不会出什么岔子。”
“还有,别看我这些年一直在河南,但是其他地方认识人也不少,什么名地古城的,多少也能拉扯拐弯拉出来个熟人,但凡不是穷乡僻壤安全都能保证。”
“……”
王俭越说越激动,直到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已经暗下来的屋子才惊觉黛玉已经沉默许久。
“林妹妹,你还在听么?”
“在听,在很认真听。”黛玉依旧望着窗外,她听得很认真,认真的仿佛已经走出了园子走出了京城。
“嗯,那我接着?你可能没有见过瀑布前的彩虹,就是画也画不出来那景色,疑是银河落九天,很神奇,站在瀑布前就是再大的烦恼也不觉得焦灼了,就好像”
“俭表哥,不用说了,”黛玉开口道,“我知道的,那一定很好。”
这个人的端方清正是宝玉,宝姐姐,凤姐姐都认可的,她同样也相信,相信到只听这些话就心生向往。
但是,她有宝玉了。
即便这半年多二人相处总多波折,即便舅母明里暗里阻隔,即便大多时候袭人都比自己亲密许多,即便宝姐姐多次提到宝玉在外多么懦弱无力……
她的眼泪终究是为宝玉流的,命运使然,她早就认了宝玉又怎么能因其他放弃,她并非三心二意之人,岂能有了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