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大喜!”红绸飘动,门外高悬的灯笼张嘴叫嚣着。
门内身着红色喜服的少女正对着镜子挑选朱钗,身后的仙侍对她说着喜庆的话语,一抹红晕渐渐爬上她的脸。
这是少女与夜煜之的大喜之日,也是他手刃爱妻的大悲之日……
困于这具躯壳里的日子中,零尝试了很多种方法打破咒法,却都无济于事。不过正因此,她借着少女的双眼看尽了夜煜之的欢喜悲哀。
他无疑是九重天最至高无上之人,燃烧着炙火的孤座只属于他,万千赞誉也只属于他,他手握那把黑色的饮寂剑,杀伐果断,所向披靡。
零对他最深的印象,大概就是衣襟处永远溅射着魔族滚烫的血液……
在难得的休憩时光中,他偶尔也喜欢跨过少女的院墙,轻轻揭开少女掩面用的团扇,静静欣赏她恬静的睡颜。
翩翩而来,少年意气,他喜欢与少女兴致勃勃地讨论前线战况或是婚宴筹备的进展。
而他的笑容,总是让零不由自主想起当年的江应看。
如果魔神是不灭的,那么这些转世中的痕迹,是不是都会若有似无地镌刻在他们的灵魂中?
凭着旁人的只言片语,零也渐渐拼凑出二人的身世。
身体的主人自是不用说,扫撒的侍女和小厮们都说,这个某天突然出现在九重天之上的少女拥有没有见过的神力,起初他们十分防备,直到后来她在仙魔大战中斩下了魔族军首领的头颅……
零一开始还在思考,为何那位和她一样的魔女不亲自接近魔神的转世,反而利用她的替身……
后来,她明白了。
那是某次夜煜之替少女接下了来自背后的冷剑,她倾尽全力为他疗愈心脏处的伤,却引致了他为期三日的狂暴。
他眼眶猩红,手臂青筋暴起,死死将少女的身体抵在墙角,极尽一切向她索取温存。
在理智之弦崩断的最后一刻,他收敛了动作,将自己紧锁在房间中。只用喑哑的声音留下一句:“我答应等到新婚之夜,便会信守承诺。这几日,请你不要找我。”
待在少女体内的零也十分震惊,她由此明白,正是少女的此番举动,让那个魔女发现了唤醒魔神转世的关键……
让少女去接近魔神,是那个魔女的豪赌,而她赌赢了。
以至于她精密谋划了这场横跨千年的局。
零不清楚魔神在这期间究竟转世了几次,但她自己与江应看的相遇,必定不是偶然。
此世,夜煜之的母亲是九天之上高贵无比的神女,他父亲的身份则语焉不详……
冥老说过,在仙魔大战中,魔尊失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从此陷入疯魔。
算算时间,魔尊先前的经历和这位九重天的少年战神不谋而合,加之体内魔种的特征……
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夜煜之的另一半血统就来自魔族,而他与冥老口中的魔尊也是同一人……
半魔半仙,与江应看的身世何其相似。魔神的灵魂似乎偏爱这些割裂又矛盾的少年。
如果她的猜想是真,那现在的仙魔大战又是何等荒唐……
这是零急切想验证的事情,可她没有身体的主动权,只能随着少女“阿零”的目光去审视夜煜之。
可他在她面前总是温润如玉,无微不至,唯一的失态也只有受伤的那一次。
“吉时已到!”门外有人大声吆喝着。
零明明不是云津人,却好像对这些习俗习以为常了。视线被红色的盖头遮掩起来,随着身体主人低头看向地面,红色的绣鞋越过门楣,踏上台阶,走过长长的红色喜道……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祝福,最终,少女停驻在另一双喜鞋前面,踌躇但始终不曾后退一步。
“阿零,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妻子。”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清泉击打石头般清脆悦耳,“之后每一年,我都带你去看苍月花好不好?”
少女羞涩地点点头,夜煜之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盖头,零眼前突然明亮了起来,倏然对上了蓝色眸子。
“尊上怎可如此心急!不合礼数啊!”一旁胡子花白的老仙人出声制止,在看到夜煜之将少女横抱而起后,又无奈地改了口,“罢了罢了,今日我九重天恰逢喜事,尊上和神女高兴就好。”
“整个云津的祝福今天都属于你们!”喜倌叫唱着喜词,宴会的气氛被推至高潮。
粉色云雾腾跃而起,萦绕在喜笑颜开的众人周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丝竹声不绝于耳,如果不是知道结局,零定也会被这气氛感染。
目前为止,一切还算正常,零看着夜煜之的脸。除了熟悉感之外,并没有什么发狂的迹象。
零瞟眼看到之后要刺穿少女身体的饮寂剑乖巧地靠在主座一旁。
她要怎么样才能避免神魂随着这副身体消散呢……真是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