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水镜中缓缓走出，身后倏然发出镜子碎裂的声响。一行人都挣脱了水幕的束缚，追到了这里。
江应看原本捏着法诀将沧鳞抵在水晶宫的墙壁处，带着杀意一步步逼近。
见她出来，他步子一顿，旋即猛地朝水镜飞掠而去，黑色衣摆在水中轻盈漂浮起来，在颤动的水波中，仿佛一只掠食的虎鲸。
江应看将身着红色婚服的她拥入怀中，慢慢低头，长长的眼睫垂下：“师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海色深不见底，湛蓝浮动，如同天空倒转，她只觉一阵晕眩。
“抱歉，让你担心了。”她良久，才缓缓回复他。
“应看，知道你担心月儿，但这样不合师徒礼数。”身后方天桉威严的声音响起。
他不舍地松开了手，眼角带了妖艳的，仿佛淬毒的红色，那是一种美丽和无辜，零能感受到，他的心脏仿佛从一潭死水中开始慢慢跳动起来，雀跃而鲜红。
零踮起脚尖，堪堪抚上他乌黑的头发，她像往常一般揉了揉，安抚着他。
他乖巧一笑，脸上全然是欣喜。
“看来我的计划泡汤了呀，你居然活着出来了！”沧鳞还在演着拉仇恨的戏码。
“沧鳞，你不必再这样。”零缓缓走向气促的他，“我来做这个恶人。”
沧鳞愣了几秒，旋即释然一笑：“我本打算在你结束幻境前，就能让人了结我的性命，你确实有些快了。”
零苦笑，她没有马上动手，转身朝着冰夷道：“过来吧，你们师徒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冰夷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步子有些颤抖，她小心地上前扶起了沧鳞。
“族长……你不会……”她哽咽。
“冰夷，是时候了，我再不走，你便不能继承鲛人族的血珠。”
“本来想借天屿宗之手，不让你看到这一幕的，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沧鳞长叹一口气。
“可是我舍不得你！你陪了我那么久！我很小的时候，族长你就把我捡回来，教我法术，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冰夷无法遏制地哭了出来，她的眼泪真的化为了颗颗白净的珍珠。
“对我而言，你不仅是族长，更是我的师尊，也是我此生最不愿意告别的人！！！”
“沧鳞，为什么，我们终究注定要分开呢……”哭泣的声音凄凄切切，令人无比动容。
听到这，江应看惊诧地抬起眸子。骤然间，胸口传来一阵奇异的尖锐疼痛，冰夷的话就像是刻刀一笔一划刻在他心上，又深又重，让人喘不过气。
他缄默了许久，看向站在他身边的零，长舒一口气。
他在担心什么呢？他的师尊，就一直在他身边啊……天上地下，唯此一人，是他疯狂灵魂停歇的归港，以后的百年千年，二人也会相守相伴……
沧鳞温柔地抚着扑入他怀中的女孩儿的后背：“冰夷，与你的这几百年，是我最珍视的宝物。我的力量给你了，便永远与你同在。”
他伸手擦去了她眼角还未成型的泪珠，冰夷像是中了法术，眼中的光渐渐黯淡，躺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晚安，等你醒来，鲛人族会迎来新的光景。”他轻轻将她的身子倚靠在墙壁上，像是在呵护珍宝。
“动手吧！”沧鳞看向零，眼中满是决绝。
她沉默着将手抚向他空洞的胸口处，催动冰晶魔法在沧鳞体内生根，缓缓地，自最靠近心脏的地方长出了千万缕形态各异的冰花，逐渐蔓延着朝身体各处爬去……
红色的泪珠在沧鳞眼眶中徘徊，终于在冰蓝的五芒星状冰花触及眼球的一刻，一颗绯红珍珠缓缓落下，掉入零的手中。
“谢谢。”沧鳞被冻住的喉咙发出了最后的音节，随后化为一座冰雕，安静伫立在水晶宫中央。
零是故意用冰魔法的，这样，冰夷想念他时，还可以见到他的模样……
她将珍珠凑近冰夷的身旁，珠子飞至空中，直接融入了她的心脏处。
鲛人们将众人迎回了大殿，冰夷从海珠和贝壳装饰的族长主座上苏醒时，零一行人正打算离开。
“不再待一会吗？”嘴上是挽留，但她全然没有看向众人。
冰夷眼里漾满了悲伤，伸手向还有些灼热的胸口，她明白，自己的族长师尊就在那处。
零转身看到了这一幕，她远远对冰夷道：“如果难过的话，再去鲛人族废墟的水晶宫看看吧。”
“你的师尊，会在那里一直看着你……”
“他会为你感到骄傲的，新族长！”她笑容明媚，朝着深蓝色头发的少女告别，脚步却不停地追赶着前方众人的步伐。
背后的冰夷似乎朝她说了些什么，但那声音被巨大的水流声冲散，永远消逝在了大海中。
……
“呼！主人，终于快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返回天屿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