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
零独自坐在院中的大理石桌旁,她捡起落花无聊把玩,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将她映衬得清冷又疏离。
见沐浴完的少年缓步走出绫月阁主殿,她挥挥手唤他过来。
她明白少年听不懂自己的话语,便单刀直入,将刚刚在房中发现的齑粉放至桌上。
她轻轻施放复原咒,眼前出现一把小刀。
江应看脸上难掩慌乱。
“你想杀我?”零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脸上有些失望。
“师尊,弟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但那失望的表情似一把刀子插入他的心。
方绫月是失忆了,但她还是那个作恶多端的妖……女……
这些天相处的记忆遏住了他的思绪,令他犹豫了几秒。
片刻,他似是自嘲一般笑笑。
“无妨……今夜,我就让师尊想起先前究竟对我做了些什么!”
他将外袍脱下,直接露出那惨白的伤痕累累的后背,有些未愈合的伤口处还黏着血痂,一些地方的皮肤甚至已经腐烂至深处,隐约露出其下的森森白骨。
旋即,他转过身。
零的眼睛瞪大,满是心疼。
他看见那少年的心脏处,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血管状瘢痕,随着他的呼吸,有规律地跳动着。
她明白,这些伤痕绝对不是单纯用武器能够造成的,是在造成伤害后,施加了无法痊愈的“诅咒”。
每一次呼吸,这种诅咒就会牵动伤口产生疼痛。
这咒术,她只在魔法大陆贵族的地下死刑监狱里见过……但那少年心脏处的瘢痕,分明就是那种“诅咒”的施法痕迹……
这里的原主人,着实不简单。
而她也明白了少年刺杀自己的理由。
呵,她替人背了好大一口黑锅,自己哪天抓到原主人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思忖间,少年颤抖的嗓音响起。
“所以……师尊,你必须死!”江应看带着一丝哭腔。
他在努力说服自己——眼前的师尊与先前的就是同一人。
这样,他就可以抛下这些天的温暖,决绝下手。
他已唤起那黑影的力量,无法压制。
他身边萦绕起一团魔气,疯狂扑向零,想要背水一战。
“你小子来真的啊!我刚刚和你共情!”零轻巧向后一跃,躲过了猝不及防的攻击。
江应看周身弥漫着杀意,他原本清澈的冰蓝瞳孔已经染上猩红,在月圆夜里犹如窥伺猎物的野兽,散发出一种诡异妖艳的美。
不让他冷静下来,在杀死我之前,这小子恐怕就先没了!
可惜,我没法让他知道我不是虐待他的原主人!
零无奈摇摇头,却是毫不犹豫地直直扑了上去,一把抱住江应看,往他的眉心注入一丝光亮。
她喃喃道:“不过,你小子很幸运,我最擅长净化魔法!”
……
“不,师尊别杀我!”
江应看梦到了与师尊先前的一幕幕,她用裂魂鞭抽打自己,用蛊虫啃食自己,用永不愈合的咒语取自己的心头血……
只是这次,与先前那重复了千百次的噩梦不同,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他朝着那光亮的方向奔跑。
却直直扑到了零的怀中。
!!!
江应看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侧殿的床上。
体内的魔气也被压制了大半,他不可置信地摸向自己的胸口,伤口上似乎上了药,传来一阵阵清凉感。
而自己的后背也被小心翼翼包扎过了。
清晨的鸟鸣让他断断续续回忆起昨晚的碎片。
师尊没有杀他?还救了他?
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跌跌撞撞跑出屋外。
急切想确认这是现实……
零还是以那个慵懒的姿势靠在院子中的躺椅上,旁边放着一盘新鲜的桂花糕。
小白也抱起一块,快乐进食。
“主人,我说什么来着,他马上就会醒。”小白已经从零口中得知了昨晚的事。
“我看以后,还是同他疏离些比较好。”它虽同情江应看,但更担心自家主人的安危。
江应看站在门口没有说什么。
他直勾勾盯着零的方向,好像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
他这些天一直有强烈的感觉,师尊与之前不一样了……
但多年对世间冷暖和人性凉薄的经历,使他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轻信一个人。
可昨晚的一切,让他无比动摇,他愿意给心底那个声音一个机会……也给他自己一个机会……
“他想干嘛?”零被盯得有些发毛,她挪了挪屁股,将身体坐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