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登学从大牢里整三年出来了,他不认为自己是冤枉的,因为收受金子的事情存在,不能抵赖。但是随着本朝时风越发奢靡,礼崩乐坏的浮夸现象比比皆是,吴登学的心态也变坏了,他的心里路程发生了偏移,开始寻求别的精神支柱,于是笃信大西景教。
大西景教自从公元六百八十三年传入我东土大唐,在西安树立景教碑并传教,开始了对我中华文化的侵蚀。他们有一套自成体系的历史叙述,上帝用了七天的时间创造了天地,耶稣是如何受难,亚当和夏娃作为人类的始祖是如何偷食的禁果等等。
吴登学沉浸在这套理论中,他金曜日工作,七天的最后一天做礼拜,绝不见世人,躲在教友聚会点“休息”。混了一阵子,他成了该教在当地的负责人了,信徒都服他,说他是吴大善人,喜欢乐善好施。
他还是办了家个体的锡坊,过去的几个徒弟都乐于归其帐下听用,锡坊办得红红火火,虽然办实体企业累点,但自己做老板,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而且还赚钱不少。
除了事业外,吴登学献祭给了上帝和基督。他走到哪里就宣扬景教精神,投缘的人不少,也有不少故人看他不惯,如郑维演的父亲嵇阿公就骂吴登学,骂他数典忘祖,简直是中华传统文化反贼了!
当然,更多的信友还是很感激他的,在一起集会感激主恩的时候,那些被马车撞断腿得到共济会援助,那些被黑心作坊老板狠心辞退,缺衣少食的农村打工人,那些突发疾病,缺医少药的贫困户得到了吴登学领导的团队急救的人们,很多在集会上声泪俱下,倾诉他们对上苍的感恩之情。
杨苍水在乡下混了几年,因为饲养锦鲤的原因结识了当时有名的名士祝亮堂,他在文化界是有号召力的,官场上一时对锦鲤如痴如醉,锦鲤文化红火了十年二十年。
杨苍水最得意的手笔就是一尾锦鲤名叫彩鳍飞,这尾鱼当时被拍卖到八百万缗,创下了那几年摸鱼市场最大的奇迹。
杨苍水利用这个机会接手了京师的锦鲤市场,赚了第一桶金后在城西建造了西园。随后他涉足传统文化的各个领域,比如生产高档精品汉服,分南锦和蜀锦两大系列,又联合著名的裁缝大师田雕,利用他在裁缝业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号召力,在一个时间窗口几乎垄断了江南的汉服成衣界,几几分成,赚得盆满钵满。
除此之外,他打造传统文化第一人的人设,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武术气功……没他不会的,没他不插手的。
他保持了这种老宗师的派头几十年不变,自从儿子杨耀宗进士及第以及变成大官之后,他的优越感越发不可收拾。他的儿子是如此出息,和他的谆谆教导分不开,源头就是他本人高尚人格的外化,包括他龙飞凤舞的书法和超迈卓群的国画兰竹。
杨苍水和吴登学两家的恩怨已历两代人,到了杨苍水的儿子杨邦彦和吴登学的女儿吴美琛手里已经是第三代人了。他们是凤翔县县学学宫里的同窗好友,一个坐甲排申列,一个坐乙排戌列。
他们的感情经历了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不清楚对方的家庭背景时期,第二个是清楚了对方家庭背景时期,第三个是被拆散的时期。
第一个时期,两个人开始还只是同学,杨邦彦记性不好,授课业师抽背课文老是背不出,背不出就经常罚站着,忍受同学们的嘲弄。吴美琛很是同情杨邦彦的境遇,座位离他那么近,授业老师又有点近视眼,就偷偷地在旁边用手势做提示,如“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就把手做书本、吃饭、唱歌的样子;如“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就把手做进入和出去的样子;如“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就用伸舌头表示死亡,周围的同学也笑了。吴美琛的举动表示她是个善良且乐于助人的姑娘,更多的女同学袖手旁观,故而杨邦彦对吴美琛有了一定的好感。
那段日子,两人偶有回家一起走,学宫在县城的中部,宫前有六棵数人围抱粗的大槐树,泮池上小桥屹立,昏鸦时起。远处阡陌纵横,杏花灿烂。杨家在学宫西尽头,吴家在城之南,两人如果一起放学回家,就必定会同走一条护龙街。这条街是为了迎接当朝皇帝莅临州里陪老太后看凤凰梧桐的祥瑞,州郡又想引当朝皇帝和太后来县里来看水利入渤海工程特意修造的,路铺得土石煤渣很厚,因为超过了成本预算,故而承包商在其他项目上更加地偷工减料,以致于另一条渤海街的街面起起伏伏,马车跑在上头都是一跳一跳的,跳得男的蛋痛,女的乳怂,县人戏称:“马车跳,渤海到。”
那段日子,两人从偶尔一起回家发展到每天放学一起回家,从两人前前往往起走,到牵着手走,杨邦彦常对吴美琛说:“你的手真冷。”
吴美琛答道:“我妈说我生来气血不足,所以手脚冰凉。”
杨邦彦说:“那我帮你捂捂吧!”
那段日子,两个人学习在一起,回家在一起,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