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经历的这一切,犹如一场无情的碾压和屠杀,已是置身于万尺悬崖,距离天下众生粉身碎骨也不过是半步之遥。
季厌笙沉默片刻后,说:“我暂时还不知该如何破开这些虚妄,不知如何打破世界壁垒,回国现实,但我并不是拿那些血魔没办法。”
他给萧悯倒了一杯酒,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接下来,恐怕要指望你了,我总该去做一些我该做的事情。”
萧悯一怔,倏地一把攥住他手腕:“你要去哪?你想做什么?”
季厌笙只是温柔一笑,挥手间一条长河在他身后流淌,那是岁月之力,是光阴之力。
而萧悯一阵哑然,在此之前她从不知他竟掌握着这样的道法。
季厌笙饮下了一杯酒,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说:“若你心中无人,又或者早一些遇见你的人是我,你是否会选择我?”
“你究竟是深爱着你心里的那个人,还是说,只是因为你早一些遇见他,心里装下了他,所以才装不下旁人?”
萧悯愕然许久,而季厌笙放下酒杯,抬手放在了她头上,轻轻地揉了揉,又轻抚她面容。
“这或许是一场死局,或许无人能逃脱,但我愿你逃脱,若你能去往外界,回归真实,你帮我给那人带句话。”
“就说,我季厌笙,并不认为自己败给了他,我只是没有早些遇见你。”
“若能早些该多好。”
萧悯一瞬红透了双眸,这一刻许多画面在她眼前纷飞,炸碎。
模模糊糊的声音和影像一瞬袭上了她脑海。
“顾卿九!你是顾家弃女!”
“这世间怎有像你这般恶毒的女子?你为何要接二连三地谋害婳儿?”
“此为焚天炼狱,你既险些害了婳儿,你便用你余生去赎罪!”
炼狱相伴百年,焚天狱主,他叫战霄。
炼狱崩塌,战霄为护她身死,她一念成魔,尊为万魔之主。
她想复活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可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
神明的意志。
青铜古棺,苏醒的季厌笙。
魔气深渊,被封印的魔族至尊。
北溟阴河,沉睡了万年的人。
域外萧族,萧恨离。
还有很多人。
顾卿九身死那一日,魔云冲宵,天地间最尊贵的神尊谢演之以身化魔。
战霄已死,可其余六位分神回归本体。
当他长发染血,他神色与季厌笙融合。
却是满目的杀意与庄重。
“她不该死,她理应活!便是道体反噬又如何?便是道体宿命又如何?”
“上古已过,天地残缺,她既不曾享受一生顺遂,又为何要与萧悯一样,为何要像萧悯那般惨烈?”
“道体的气运未能福泽她半分,她来人世走一遭,所尝,所遇,皆为疾苦,这天下人间从一开始就负了她。”
岁月的长河在谢演之,又或该说,是在季厌笙的手中翻腾。
本体,分神,他们本就是一个人,本就不该区分出你我。
本就是一个灵魂。
那一刻倒转乾坤,逆转了一切,时间在岁月中回溯。
转眼是墟神宗丹鼎谷中,一名紫衣少女睁开了眼,没人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她睁眼之前,曾有一道模糊的影子,是来自百年之后的他们,耗尽了所有神能,在她身侧悄然消散……
世间无重生。
但因神灵的眷顾,所以才有了奇迹。
…
这些画面如铺天盖地,汹涌来袭,一瞬令萧悯头脑发昏。
她不知自己晕厥了多久,等清醒过来时,她神色渐渐变了。
“我……”
她沙哑开口,而后轻抚自己的眼角,摸见一抹湿润的水迹。
她突然就清醒过来了,她不是萧悯,她是顾卿九。
她是,顾卿九!
又突地想起季厌笙,她立即起身。
“圣女,您醒了?”婢女萧莲端着一碗汤药朝顾卿九走来。
顾卿九又是一怔,“……茯苓??”
眼前人哪怕容貌与茯苓不同,可那神态、神色,言行举止,一些小习惯,却是像极了茯苓。
萧莲茫然:“圣女,什么茯苓?”
顾卿九又是哑然,定了定神后,才回想起此刻现状,她问:“季厌笙呢?”
“这……”
萧莲迟疑后,才说:“您已昏迷十日了,那天您突然晕厥,笙殿下吓坏了,衣不解带地守在您的病床旁,照料您许久,但就在三日前,那些仙尊境的半神血魔突然杀来营地,笙殿下……为了保全您,独自将那些血魔引走了。”
顾卿九神色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