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卿九下定入魔的决心，季厌笙就一直沉默。
那之后，木已成炊，事情已成定局，但季厌笙也并未靠近。
可那种不靠近，又并不是疏远，就好像在心不在焉，好似在思考什么东西，那神情也变得格外深邃。
“你在生气吗？”
突然听见一个温柔的嗓音，季厌笙愣了愣，然后回过神来，“只是想起一些东西，并没有生气。”
说完又笑了声，“我哪里犯得着因为这种事生气。”
顾卿九：“……”
从他语气里捕捉赌气成分。
“当真没有？我知道你并不赞成。”
“可就算我不赞成，你还是去做了，不是吗？”
近日哪怕换战霄在此，面对之前那种情况，她也依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季厌笙这人身上有种很严重的撕裂感，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活泼的，跳脱的，风流的，游戏人生的，就好似一个情场浪子，那妩媚的丹凤眼眸光流转，天生招桃花，他人也轻浮，给人感觉很是潇洒。
可往往与潇洒相反，他偶尔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丁点东西，总是沉重得惹人心惊。
顾卿九觉得，这可能与他修炼的道法有关，回溯时空，逆转乾坤，生来体验着众生百态，那岁月的长河中湮灭了太多悲伤喜悦。
或许也是因此，他性格中既有向阳而生的一面，也有无尽的阴霾黑暗。
顾卿九来到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看向空中的冷月。
“其实这件事我很早以前就想过了。”
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壶酒，又拿出了两只酒杯，“以前我只有一种冥冥的预感，说不清道不明，或许是那时我修为境界不够，不足以接触那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可是。”
她垂眸，为两人分别斟了一杯酒，并递给了他一杯：“到了你们这种境界，应该会有那种感觉吧？天命加身，是命运之力，不论是否情愿，不论如何抵触反抗，但那些前路仿佛早已被人规划好，无论做多少不同的选择，都只会导向同一条路，前往同一个终点。”
季厌笙接过酒杯时愣了愣，他惊讶地看过来，“你说你也有那种感觉？”
顾卿九轻嗯一声，她小口抿着杯中的酒水，一时间思绪放空。
其实上辈子她就有这种感觉，为什么遭遇那些事情的人是她，为什么经历那些痛苦的人是她，为什么被人那么对待的人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恨过很多人，恨过很多事，甚至是恨自己。最偏激的时候，她心里容不下半分温情喜爱，全部叫那些憎恨掩盖。
至于这辈子，她初次有这种感觉，是在得知谢演之和她一样是至尊道体时。
当时那块玉欲言又止，哪怕并未告知多少，可顾卿九自己心里早已猜出了几分。
第二次是在拜师大典时，那场拜师大典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天衍神尊阔别多年收了一个小徒弟而已，可顾卿九却有种薪火相传的感觉。
有种谢演之一直在苦苦支撑，有种那个人至今也在努力地活着，为她争取更多时间的感觉。
“如果谢演之死了，会发生什么？”
季厌笙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或许天澜顷刻分崩离析，这天澜大陆能存活至今日，完全是靠他和那个残缺的天道来维持。”
天道曾是一位道体，也曾是谢演之的亲生父亲，是古时候的谢族族长，也曾有过少年意气，曾惊艳过岁月。
顾卿九再次为他倒了一杯酒，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我有种感觉，但不知道对是不对，你和战霄他们似乎一直在努力做什么尝试，上古战役就是你们对命运的反抗，我还有一种感觉，谢演之，他或许并非你们所认为的那样。”
季厌笙笑了笑，也没瞒着，“怨是真的，但多是埋怨的怨，提起他我还真是五味杂陈，毕竟我们和他的关系你也清楚，至于什么恨不恨，那就见仁见智了。”
最早在上古相遇时，各自并不知晓他们只是神尊舍弃不要的无用分神而已。
他们这些人有出处，有来历，运气好如战霄，被上古战族收养，运气不好如季厌笙，但这一抹分神转化为实体时，他最开始是化为一头稚嫩的小妖蛰伏在山林中，他并不是最强的，少时也曾有过劫难，曾遭遇不少欺凌，直至他逐步成长，碾压了所有人。
那时候的日子悲苦交织，但总的来讲还算不错，至少季厌笙是怀念的，是满足的，也知那段岁月是不可复制的。
后来他们七位分神，连同突然下凡的谢演之一起，曾游走过上古时期的天澜，那一路上说说笑笑，兄弟相称，结果竟还真的结为拜把兄弟。
那时候除了谢演之，其余人不论性格如何，脾气如何，但总归是带着几分莽撞热血的少年气，也算是意气风发。
他们这些人曾管谢演之叫大哥，谢哥总是从容自若游刃有余，无论多么强大的修士，在他面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