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流民如何挨得过我昆仑六千石阶？就算我们的门打开了，他们爬的上来吗——我理解诸位的善心，可你们谁又能保证，倘若为了这些蜀国人开了结界，昆仑不会被魔修、被别有用心之人、被或许设下圈套的弄权者，拖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谁能保证！”
台下鸦雀无声。
落矜拳头攥得发抖，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只听那激|情讲演中的掌门又开口。
“须知君王之怒，哪怕你我都有修为在身，扛得住刀戟炮火吗？就算扛得住，我昆仑诸多修为上不足够的年轻弟子呢？”
“何处不能避祸？昆仑周围有多少城镇？蜀国待不下去了还有吴国、安国，再不济便投奔越国又如何？昆仑山上无粮！这不是什么世外仙境，只是你我赖以生存的一处小小地界，如今为何要平白为这些人将自身搅入战祸！”
“昆仑周边还哪里有什么城镇，”晴心叹了一口，前些日子他和落矜同下山本想要采买，却之见到十室九空、一片狼藉。
再者说，但凡昆仑方圆几百里地界中还有城镇，昆仑又何须落得如今全员辟谷的境地？
“穆翀举……”
这些都放在其次，落矜现在只是担心穆翀举。
掌门眼中这些可恨的流民，这些只会给昆仑招惹灾祸的仇敌，可都是……他的同胞啊。
穆翀举没有说话，他眼光死死地盯着掌门身边的画面。
破旧的衣裳、斑驳的脸，饥饿、穷困、无路可走……扑面而来。
“掌门！”落矜高声，所有人都看过来。
掌门还在高谈阔论，闻声也顿了下，在黑压压的人群中认出了这个叫他头疼的姚落矜。
“掌门并非心狠手辣之人，昆仑仙宗也从来都是济世之宗，如今流民在外，岂能见死不救？”落矜道。
“达则兼济天下，”掌门道，“穷者能独善其身尚且艰难！若我昆仑在盛世，四海升平，自身也太平昌盛，接济万民自然是我等之责——可是现在呢？”掌门哼了一声，“如今我昆仑自身难保！我身为一宗之主，难道要叫几千弟子舍己为人，让宗门就此覆灭吗？”
落矜：“这并不是已定的结局，收留难民也只是权宜之策，更是人道之举，更何况，如今越国的世子夏秣曾求学于昆仑，更是进过内门！就是真有越兵上山的一天，掌门难道在亲传弟子面前，连这一点面子都没有吗？”
话音落下，人群中也有些附和之声。
夏秣在内门的时间并不短，不少人都曾与他有过交集。落矜看到，就连夏秣的师尊，掌门的首徒，将穆翀举罚了不知多少遍的那闵诚，都看向掌门，似乎也有开口劝说的意图。
“弄权者，谁人有真心？”掌门死瞪着落矜，他情绪忽地急躁起来，“你可知我昆仑为何绝不与权贵讲师承、攀关系！一百年前我的亲师弟，成了大楚王朝最后一任皇帝！他因权欲蒙心没了人性，手刃我师尊后堕魔而去！”
大殿之前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陷入震惊。
之道这件事的人太少太少，略听说过的年迈天师忍不住将目光瞟向晴心。
落矜恍然大悟，原来方才掌门那仿若刀剑的眼光，并非射向自己，而是射向他的同门，本该和他一样“嫉恶如仇”的人！
为何晴心天师身份尊贵地位超然，却独居绝情峰中。
为何奠基多年大道初成却改了路子去修什么“绝情道”！
落矜想起他在醉酒后一遍遍念起的名字，那个在他描述中永远美好，和自己印象中的魔王大相径庭的少年郎……
“可掌门，你终究对苍生有怜悯之心，”落矜定了定神，去迎掌门凌厉的眼刀，“穆翀举的前世你必然有所了解吧？可你还是在当年初见他的时候让他在穆家活下去了。”
掌门的眉心缓缓皱起，此事本不应该有人知晓。
但是姚落矜此人……他暗自咬牙，这是个神仙！
身边穆翀举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落矜捏住他的手腕，继续道，“‘翀举’这个名字也是你给穆家的，是吗？其实和那个被代替的人无关，你希望他能结仙缘，了却前尘，对不对？”
穆翀举看向高台上的掌门，那人却闪躲着避开。
原来这一切都是……
落矜：“两年前我带穆翀举上山，你不也冒着危险将我二人收留了吗？你对穆翀举做的这些，难道不是为了庇护苍生，谨防魔尊降世吗？这样大的事情您都做了，为什么在庇护几个人的事情上，却犹豫徘徊至此？”
掌门盯着穆翀举，他胸膛起伏，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疑惑着，想不明白姚天师究竟再说什么。
落矜长出一口气，看来自己押对了。
这一切能连接上，还要多亏了从晴心处得知，他们曾见过魔尊，而且根据月下的话，须知穆翀举的样貌和前世无差……
“呵。”
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