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剧频生,修仙者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几个修仙门派联合起来,给陈宏修书一封,威胁他若胆敢和其他几位诸侯王同流合污,诸多仙家就先踏平他蜀国的北都!
昆仑在越、蜀、吴三国的交界地,眼下还没被战火波及,但是谁都清楚,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啊啊啊穆翀举!”
隔壁一声惊叫,将穆翀举的思绪全都打断。
他从榻上猛地爬起来,连靴子都顾不得穿,三两步就冲开了落矜的门板。
“怎么了?”穆翀举抬手掐了个响指,转眼满室灯火齐亮——这是晴心天师用心教导的结果,在他孜孜不倦的开导下,如今穆翀举终于能用些入门的小法术。
“……穆翀举,”落矜双手覆住眼睛,从缝隙中看到灯火通明中的他,看到他不加掩饰的焦急和慌乱,“穆翀举……”
落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一直喊他的名字。
“怎么……”穆翀举走上前,发觉她指缝间挡不住的泪滴。
他拉着落矜的手,叫她暴露出通红的眼和苍白的脸,他直接将人按在胸膛上,轻拂她的仍在颤抖的肩。
“别怕。”
这两个字余威尚存,落矜周身一颤,她连着灵魂都在瑟缩——穆翀举的心口隐隐作痛,这是连着她神魂的那一魄,难以想象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穆翀举:“噩梦吗?梦到什么了?”
落矜没有说话,关于方才的梦境,她一丝一毫都不想回忆。
穆翀举没再问,他深知困于梦魇的厉害。刚刚在昆仑山醒来的那些日子里,他每晚都被囚禁在段洪山的战场之中,触目全是身死在自己刀剑之下的灵魂,在那无边梦境中他被杀死千百次,又带着千百道伤、千百只残剑继续向前走……
在那里他的杀戮之罪罄竹难书,在那里他依靠杀人活着……或者说他只是依靠杀人而不死,一星信念支撑他一息尚存——他只是还想再见一面……
“穆翀举,”落矜的声音闷在他胸前的布料里,“你抱着我行不行?”
她声音还带着哭腔,穆翀举听得脑袋一懵,旋即失笑,“这不是抱着呢吗?”
“……”落矜只是环住他的胸膛,“我冷,穆翀举。”
她……梦中的人……
梦中的自己……
直到神识消散的最后一个愿望也不过是想要——
很温暖。
穆翀举弯腰,将小姑娘彻底地环住,他的声音出现在她耳畔,他的喉结抵上她肩膀,他说话的时候落矜的胸膈也在一起震动,好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暖了吗?”
他问。
“……嗯。”
落矜的泪又涌出来,是滚烫的。
“从前都是你照顾我,”他继续说,“我梦魇时候陪着我不睡觉——那时候你白天事多,累得快要失神。现在刚好有机会还回来,换我照顾你。你别害怕,梦都是假的。”
落矜点头,穆翀举微微松开了几分力气,用手背去抹她脸上的泪痕,又把掌心焐热去敷她红肿的眼。
落矜的呼吸终于平复,梦中的恐惧被现实冲散。
不论她方才看到了什么,现在的穆翀举好好地坐在她的眼前。
“过会儿我就在你屋里打个地铺,以防你再遇见今日的情况,怎么样?”穆翀举问。
“嗯!”落矜连忙点头,“好好好!”
“好个什么,”穆翀举轻笑着别开眼睛,“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道理!”落矜心有余辜,绝不想将方才醒来时不知今是何世,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惊吓再来一遭,“从前你被困梦魇,我难道不是每晚在你榻边陪着吗?”
“啊……话是这样,”穆翀举轻揉太阳穴,一些回忆涌上心间。
刚开始落矜的确是在他床边打坐修炼的。但是后来熬得太久她根本撑不住,经常脑袋往床沿上一搭就昏睡过去……直到一次穆翀举夜半惊醒发现落矜就在自己怀中……那以后穆翀举再没陷入梦魇过。
落矜显然也回忆起了这段。穆穆翀举瞧着她眼尾的绯红一点点满眼到面颊上。
“这……这是……”落矜咳了一声,“师徒之间相互照料不是应当应分吗?”
她绞尽脑汁要寻个大道理。
“再说你我之间的情谊——”
她抬眼,对上穆翀举的眸子,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的情谊……怎样呢?
眼前的穆翀举已经不是她在昆仑山门前遇到的那个十七岁的少年郎了,他还有几天就要及冠,他的眼睛里看过了生死,他的手心有宿命纹路和洗不清的血。
如果说将军府中的一切尚可以算作少年情谊,那么现在呢?
落矜自问。
她贪恋的穆翀举怀抱中的温度,究竟是什么?